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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析“新理性精神”文论的内在结构

发布时间:2015-07-08 09:40

自1995年钱中文先生首次提出“新理性精神”文学理论的主张以来,八年过去了。中国的文学艺术和文艺理论,在世纪之交的回眸与展望中,在价值和精神重建的不断努力和艰难奋斗中,经历了无数次风雨的洗礼,伴随着新世纪的降临而跨入了一个新的阶段。经过八年的建设,中文先生所倡导的“新理性精神”文论焕发出了强大的生命力,获得了理论、学术界的越来越广泛的赞同,它本身也获得了长足的发展,日益走向系统与完善,其内在思路与逻辑结构也更趋严密。本文拟重点对钱先生的“新理性精神”文论的内在结构作一简要分析。笔者的基本观点是:“新理性精神”文论以“新人文精神”为精神内涵和价值核心,以“现代性”阐述为理论基点和中心话题,以“交往对话”的综合思维方式为思考理路和逻辑方法。这三个方面相辅相成,相互渗透,构成一个开放性的理论结构。下面试分述之。

一、以“新人文精神”为核心

“人文精神”是一个古老的概念,同西方文艺复兴时期提出的“人文主义”口号在关怀人、追求健全人性的基本倾向上有相通之处。钱中文先生把“人文精神”概括为“对民族、对人的关怀,对人的生存意义、价值的追求与确认”,它是“使人何以成为人,要成为什么样的人、确立哪种生存方式更符合人的需求的那种理想、关系和准则”,并从人文精神“具有普遍的人类意义”、“是一种历史现象”和“具有强烈的理想风格”三个方面做了深刻有力的论证,从而揭示了“人文精神”概念的一般内涵。在此基础上,中文先生鲜明地提出了倡导“新人文精神”的思想。

那么,“新人文精神”“新”在何处?与一般“人文精神”有何区别?

首先,它“新”在有其不同于以往的现实针对性。中文先生是面对20世纪西方精神文化的危机和异化及非理性主义、反理性主义思潮的泛滥,特别是针对1980年代以来国内外“科技霸权主义”对人的压抑、语言形式对文学内在精神的排挤、以及“知识普泛化”对艺术家“社会良知”的吞噬,他感到切肤之痛,才旗帜鲜明、针锋相对地提出“新人文精神”来“对抗”这种种“人的精神堕落与平庸”。他大声疾呼,“面对人的扁型化、空虚感,人的大范围的丑陋化、平庸化,与自我感觉的渺小化,文学艺术应该扬起人文精神这面旗帜,制止文学艺术自身意义、价值、精神的下滑”(注:钟中文:《文学理论:走向交往对话的时代》,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年版,第347页。)。

对于这种特定的现实针对性,笔者在写于1995年秋的论文《试论当代“人文精神”之内涵》一文有过较翔实的论述,其中的观点笔者至今仍未改变,也许可以作为“新”人文精神的某种注释。文章将当代人文精神与传统人文主义作多方面比较之后提出,“当代”人文精神与以往的不同,“最根本、最集中地体现在人文精神所对抗、反对的对象上”,认为“当代中国,人文知识分子和人文学术领域,所遇到的最大压力阻力,便是商业主义、物质主义和科技主义。倡导‘人文精神’,主要为对抗这三种‘主义’。由此而引起‘人文精神’与西方‘人文主义’的具体内涵的一系列不同”(注:见《理解与对话》,华中师大出版社2000年版,第251页。)。据此,笔者认为必须从当代(即“新”)人文精神与“三个主义的对立关系中去把握其意义”,具体来说:一是它与已渗透、侵蚀到精神文化学术领域一切方面的商品化原则和商业化现象相对立;二是它与那种以当下物质生活的满足和享受为人生第一目标,而放弃高尚的理想、追求和良知,放纵急剧膨胀的物欲、贪欲、拜金主义等的物质主义相对立;三是它与鼓吹科技至上以致排斥人文学术、瓦解人的自由精神和生命体验、造成人性异化的科技主义相对立。现在回过头来看,笔者的这些看法倒是恰好对钱先生倡导的“新人文精神”之“新”,以及它那种强烈的时代感和鲜明的现实批判性的旁证与说明。

其次,“新人文精神”的另一“新”,在于它在继承传统基础上的综合创新。钱先生指出,新的人文精神的建立,看来必须发扬我国原有的人文精神的优秀传统,在此基础上,适度地汲取西方人文精神中的合理因素,融合成既有利于个人自由进取,又使人际关系获得融洽发展的、两者相辅相成互为依存的新的精神。(注:参见金元浦:《多元对话时代的文艺学建设——新理性精神与钱中文文艺理论研究》,第6-8页。)

我觉得,这里有三点值得重视:第一,钱先生强调了人们过去相对忽视的中国传统人文精神的思想资源。笔者前面只谈到西方“人文主义”传统,而未涉及中国人文精神的优秀传统,确实不够全面。钱先生则精辟地将中国几千年传统人文精神归结为“对人际关系的重视”,即“重在个人修身自立,与人际、社会关系的相互协调”,这的确抓住了要害。

钱先生还进一步分析了这个人文传统的一系列重要表现形式:“表现为中国历史人文知识分子修身自立的品格,坚持人格尊严,个人对社会的责任感,历久不衰的忧患意识感。‘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范仲淹),‘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张载)。在近代西方思潮的影响下,我国现代知识分子又提出‘赛先生’、‘德先生’,甚至近时又呼唤‘莫先生’(道德);提出知识分子的价值是‘与天壤而同久,共三光而永光’的‘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说。自然,这是一种理想与追求。”(注:钱中文:《走向交往对话的时代》,第346页。)这就把中国传统人文精神的内涵具体化了,从而阐明了建构新人文精神的民族传统的基础。

第二,中文先生还将中西人文传统加以比较,指出两者的主要区别在于中国重个人修养与人际关系的协调,而近代西方以来,“人文精神的着眼点则是以个人为本的,如自由、人权、平等、求知、求真等。特别是自由与人权,它们关系人的方方面面”,认为西方人文传统至今仍有一定的“理想光辉”,但同时指出它在几百年来的实践中却常走极端,以致造成“对他人的侵扰与伤害”。这又从另一方面提供了建构新人文精神的思想资源。

第三,中文先生强调建构当代新人文精神须以弘扬中国人文精神优秀传统为“基础”,“适度”地汲取西方人文精神中的合理因素,而不是等量齐观,各取一半来吸收;这种建构不是将中西人文传统拿来拼凑、混合,而是须加以“融合”,融而化之,合成一种新的人文精神,兼具两者的合理成分,却又是与两者全然不同的具有新质的精神。

中文先生的“新理性精神”文论正是以上述具有新质和强烈现实批判性的“新人文精神”作为其理论架构的价值中枢和核心内涵。可以说,新人文精神既是建构“新理性精神”文论的根本目的,又是它的理论核心与价值基石。

二、以“现代性”为主题

关于“现代性”的问题,与“后现代性”问题一起构成了1990年代至新世纪初文论界乃至整个人文社会科学界关注的焦点之一。由此问题切入,可以对各人文学科的理论架构和传统格局作深刻的反思和根本性的改造,文艺理论学科亦不例外。

钱中文先生的“新理性精神”文论就是以紧紧围绕现代性及相关话题,以此作为理论切入点和展开论述的主题。他明确指出:“新理性精神将以‘现代性’为指针,以推动现代社会、文化、文学艺术发展的现代意识精神为其理论组成部分”。之所以紧扣住“现代性”不放,是出于更新改造文化传统、建设当今新文化的内在需要。钱中文先生言简意赅地指出:“在当今新文化的建设中,需要通过现代性,对优秀的文化传统进行定位与选择”(注:钟中文:《新理性精神与文学理论研究》。),进而加以改造与创新。他认为我们当下面对的有三种文化传统与资源——中国古代文化传统、中国现代文化传统及外国文化传统。根据现代性尺度,“当代文化建设,只能以现代文化传统为基础与出发点”;就是要按现代性要求,“以现代批判精神对现代文化进行批判与改造,确立其行之有效的部分”,然后才能进而借鉴另外两种传统资源,即“吸收中国古代文化与西方文化中的有用成分,使之融会贯通,建立新的文化形态”。在此,对文化传统的选择、吸收、改造、融化,每个环节都离不开现代性。所以,抓住了现代性,也就抓住了建设当代新文化的关键。

中文先生在探讨现代性及其与文学理论的关系问题上的理论贡献,在我看来,主要有以下几点:

第一,在回顾了欧美现代性理论发展历史的基础上,对现代性的基本内涵作了完整而精当的归纳:

在我看来,所谓现代性,就是促进社会进入现代发展阶段,使社会不断走向科学、进步的一种理性精神、启蒙精神,就是高度发展的科学精神与人文精神,就是一种现代意识精神,表现为科学、人道、理性、民主、自由、平等、权利、法制的普遍原则。(注:《新理性精神文学论》,第25页。)

更重要的是,他并不把“现代性”内涵凝固化,而是以历史发展的眼光首次提出了如下的现代性的历史动态模式:

从现代性的历史进程来看,现代性是一种被赋予历史具体性的现代意识精神,一种历史性的指向。在各个发展阶段,现代性的内涵有着共同之处,但又很不相同。一些学术思想问题,在彼时彼地的提出,看来有违那时现代性的要求,而不被重视,甚至还要遭到批判;而在此时此地,则不仅与现时现代性的要求相通,而且还可能成为现代性的基本组成部分。(注:《新理性精神文学论》,第30-31页。)

在我看来,这个动态模式的重要性超过了对现代性下一个确定的定义,使我们对现代性的认识具备了一种开放的、历史的眼光,一种辩证的、变化的思路,一种宽容的、超越的气度。

第二,中文先生也清醒地看到了现代性所包含的内在矛盾及由此在历史实践中产生的种种负面效应。他强调要“把现代性本身看作一个矛盾体,应当看到它的两面性,以避免走向极端”。与一般承认现代性有两面性的观点不同,中文先生还对这种矛盾性的具体历史内涵作了深刻的揭示与论述。他认为这种内在矛盾主要表现为“在理性精神的不断实现过程中,也造成了种种失衡,使理性精神变而为只讲使用的工具理性”(注:《新理性精神文学论》,第27-28页。)。他还从科技进步、物质发展导致物对人的压抑和人文社会科学进展局部引发非理性、反理性思潮两个方面深刻揭示了在现代化和现代性发展过程中理性的工具化实质,同时也准确揭示出工具理性不同于一般理性、乃至成为理性的异化形式的基本内涵,从而透彻地阐明了现代性内在矛盾的性质和含义。

第三,中文先生并未因现代性有两面性而全盘否定现代性,或认为现代性原则已“过时”;相反,他旗帜鲜明地批评了那种在后现代主义旗号下全盘否定和抛弃现代性的时髦主张,指出,“现代性的文化批判仍在探索积极的因素,维护人的存在所需要的普遍价值原则与普遍精神,以便使价值与精神在被破坏中获得重建”,因而它并未过时,“即使在欧美,如果要使社会获得正常发展,那么现代性以及现代性建立的意识、话语权威,即使一部分过时了,而其基本原则、精神还是常新的,是人们的生存须臾离不开的”;他还认为,后现代性与现代性并非绝对对立的,其中有些新观念有积极意义,“可以将这些积极因素作为现代意识因素,融汇到现代性中去,丰富现代性,但难以排挤掉仍在起到支配社会生活的现代性”(注:钟中文:《新理性精神文学论》,第25页。)。这一观点与哈贝马斯关于现代性是“一次未竟的事业”(或译为“一项未完成的设计”)不谋而合,有异曲同工之妙。

第四,联系到文艺理论,不得不涉及现代性与现代主义的亲缘关系。中文先生在肯定现代性与现代主义之间的密切联系的同时,又把许多人混为一谈的“现代性”和“现代主义”两个概念作了严格区分,也对基于现代性的文化批判与后现代主义的文化批判作了严格区分,进而又为现代性的合理方面作了有力辩护。他首先明确指出,“西方学者把20世纪最后几十年前的社会精神、学术思潮的现代性,定位于现代主义,把现代主义看成了现代性的最后形式,把现代主义的危机当成现代性的危机”(注:钟中文:《新理性精神文学论》,第26页。)。这就一针见血地揭示出混淆现代性与现代主义,必然导致把已经过时、失去存在理由的现代主义的历史命运硬加在仍有生命力的现代性上。其次,中文先生在肯定后现代主义是对现代性进步着一种文化批判的同时,也强调现代性仍继续着对自身消极方面的反思和批判,因此后现代主义的批判往往把现代性加以全盘否定是片面的。

第五,他认为现代性作为一种历史性的具体指向,在其各个发展阶段的内涵并不完全相同,中国作为发展中国家,其现代性诉求与西方发达国家主张的现代性趋向,在内涵上并不完全一致。这就提出了中国现代性有特殊性的重要思想。据此,他批评那种“完全以外国的现代性准则来代替我国的现代性诉求”,“实际上是西化思想”。他指出,“以外国的现代性来替代我国文化、文学的现代性,一旦发现了两者之间的差异,就对我国的文化与文学艺术嗤之以鼻”的做法是“西化式现代性讨论”,“不能不导致现代性阐释的失误”。为此,中文先生力主中国的现代性“应在文化建设中确立自己独立自主精神与进取精神,也即独立、进取的文化身份”。这就是一方面要用现代性激活、更新传统,建设当代新文化;另一方面在建设当代新文化的进程中发展、充实现代性的历史内涵,焕发现代性的生命与活力。

由上可见,中文先生关于现代性的论述,乃是“新理性精神”文论的主题和基本论域。只有把握了这一主题,才能在更高层面上获得的一个现代性视阈中,重新审视文艺理论的一系列基本问题,给予新的阐释与论证,文艺理论的创新才能获得扎实的思想依据和理论根基。

三、以交往、对话为理论创新的思维方式

作为一种创新的文艺理论,中文先生的“新理性精神”文论在研究方法与思维方式上也有重大突破,这集中体现在以交往、对话精神为内核的综合研究方法超越二元对立的思维方式上。

新时期以来,中国文艺理论界虽然取得了重要成就,但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在思维方式上其实并未完全摆脱二元对立论的阴影,远未真正达到马克思主义辩证思维的高度。这可能是阻碍我国当代文论健康发展并取得根本性突破的主要症结之一。

中文先生在回顾中国百年文论时,对二元对立的思维方式作了深刻的剖析,指出:“在近百年里,我们大部分时间处在斗争和一味斗争中间,我们的思维养成了非此即彼的定型的方式,哲学上只分唯心唯物,抑此扬彼,绝对的二元对立;政治上是分等划类,你死我活,好就是绝对的好,坏就是绝对的坏;批判不是为了吸收与扬弃,而是为了否定与打倒。这种方法不仅渗入人们的思想,而且也深入各种理论思维。”他大声疾呼:“应该是建立健康思维方式的时候了”(注:钟中文:《新理性精神文学论》,第123页。)。何谓“健康的思维方式”?中文先生认为,这“应是一种排斥绝对对立、否定绝对斗争的非此即彼的思维,更应是一种走向宽容、对话、综合、创造同时又包含了必要的非此即彼、具有价值判断的亦此亦彼的思维,这是一种交往、对话的思维方式。”(注:钟中文:《新理性精神文学论》,第123页。)我觉得中文先生“新理性精神”文论其实使用的就是这种交往对话的思维方式,它在超越二元对立思维方式上取得了全方位的突破,为中国文论界做出了榜样。

对这种交往、对话的思维方式,中文先生从多方面作了深刻的论述。

第一,这种思维方式体现了现代性的价值尺度与精神诉求。一般说来,思维方式本身并不依附于某种价值需求。但是,任何思维方式确实是在一定的社会价值环境中孕育形成、发展起来的,因此,常常与特定的价值观念相关联。比如说独断论的思维方式往往与专制主义观念相联系,而现代性所主张的民主、自由、平等的观念则与独断论、独白式思维方式不相容。所以,交往、对话的思维方式与现代性价值要求有着内在的必然联系。正如中文先生所说:“文学理论的现代性,要求排除对一种思维、观念的终极真理性、绝对权威性。绝对权威,终极真理,说一不二,不准思索的思维方式,已经不合时宜,表现为逆现代潮流而动。人的思维、意识是多样的,它们各有价值……真理的长河,是由千条万条细流汇合而成的,它们的相互关系应是一种相互包容、相辅相成的对话关系,表现为多声合唱”(注:《新理性精神文学论》,第77页。)。

第二,这种思维方式决定于人的实际存在方式,它有本体论的根据。中文先生将这一思维方式提到人的存在方式的高度作了本体论的论证。他引述巴赫金有关“我离不开他人,离开他人我不能成其为我”,“我的名字是我从别人那里获得的,它是为他人才存在的”论点,指出:“事实上,我需要他人才能存在,他人存在也要以我为依托”,“人实际存在于我和他人两种形式之中,存在意味着为他人而存在,通过他人而确证自己的存在。意识作为他人的和我的意识,相互联系又是各自独立……意识实际上是多数的,它们相互交织,各自独立,又具充分权利,自有价值,相互平等,在交往与对话中互为存在。……实际上生活本身就是对话的,你无法离开他人而存在。”(注:《新理性精神文学论》,第77-78页。)这是极其深刻的,为交往、对话的思维方式建立了哲学本体论(存在论)的坚实基础。

第三,这种思维方式体现了与自然科学方法不同的人文科学性质。中文先生指出,“自然科学的思维,是单一主体的思维,它的对象就是客体,而非另一个客体的主体,意识的工作主要在于解释客体,其方式偏重于独语,而达于认识。人文思维则具有‘双主体性’,它探讨的文本,是主体的一种表述,它进入交流,面向另一个主题,另一个主体也面向作为主体的它,进入对话的语境,它需要的是‘理解’。”“人文科学重在理解,理解是人与人的对话,主体与主体的交流,意识与意识的交锋,‘我’与‘你’的相互讨论与了解。在对话与交锋中,两个主体互揭短长,去芜存精,共同发现,揭示与充实真理因素。”(注:《新理性精神文学论》,第78-79页。)这就为交往、对话思维确定了适用范围——主要在人文科学的“理解”之中。

第四,这种思维方式的基本特点就是超越非此即彼、二元对立的思维模式,成为一种“包含了必要的非此即彼、具有价值判断的亦此亦彼的思维”。交往、对话的思维方式用“亦此亦彼”的辩证思维来消解、取代“非此即彼”的二元对立的思维方式,自然是抓住了要害。但中文先生的创新之处不限于此,而是在“亦此亦彼”前面又加了上述定语。有无这个定语大不一样。因为“亦此亦彼”地思维固然可以超越“非此即彼”,但若处理不当,亦容易导致取消价值判断的、无是无非的相对主义。这就“把亦此亦彼的思维方式绝对化”了。而如把“亦此亦彼”绝对化,实际上也就把“亦此亦彼”与“非此即彼”绝对对立起来,而这种绝对对立的方法,实际上仍然回到了二元对立的老路上去了。因此,中文先生主张在“亦此亦彼”前面加定语。定语一是“包含了必要的非此即彼”,即对“非此即彼”否定的同时,又有所吸收,批判之中有所包容(函),这才是辩证的扬弃和真正的超越;二是“具有价值判断的”,思维不只是一种形式,必定同时还包含某种内容,即包含一定的价值倾向与判断,否则“亦此亦彼”的思维方式就会成为无是非、无正误,不包含任何内在矛盾、交锋和真正交往、对话的一种思维空壳,它的生命力也就终止了。所以,中文先生为“亦此亦彼”的思维加上两个定语,就使之获得了新质和强大的生命力。

第五,这种思维方式就其实质而言,我以为是一种综合、创新的思维方式,从第四点可知,在思维中所谓交往、对话就是让对立或不同的各个方面通过“对话即发问、诘难、应答与比较”及交流、沟通、理解(包含交锋、冲突、解释、渗透、吸收等等),最后有所超越和升华,达到一种综合、创新的境界。中文先生提出,“当今是综合创新的时代”,“综合可能是一条创新之路”。在我看来,交往、对话的思维方式,实质就是理论上的综合、创新之途,只有通过交往、对话,才能将多种声音在“亦是亦非”的交流、沟通中达到一种更高形态的“综合”,实现理论创新。在此意义上,我想把交往、对话思维概括为综合、创新的思维。

以上,我只是对中文先生的“新理性精神”文论内在结构的三个主要方面作了初步分析。我以为这三个方面相互交织渗透,组成一个开放的理论系统。至于其极为丰富的精神内涵及当代意义,本文还远未谈透,还有待于文论界同仁的进一步研究与阐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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