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威民主主义教育思想的建构及启示

　　研究杜威的教育思想，以往我们更多的是关注杜威教育思想的内容，研究杜威教育思想本身，而杜威教育思想诞生的过程及其历史环境则时常被研究者作为背景加以简单介绍。笔者试图结合目前教育研究领域存在的问题，着重探讨杜威教育思想诞生的历史过程及其生长的土壤，并依此阐发其对我们当下教育研究的启示。

　　一、杜威的民主主义教育思想

　　杜威将民主主义作为民主主义教育的一个基本原则。他说：民主主义本身便是一个教育的原则，一个教育的方针和政策。并认为实现民主主义教育的途径包括：第一，尊重学生个性，给予学生自由。“把全班儿童笼统的看作一样，不去辨别他们的个性，决不会有真正的合于科学原理的教育发生。每个儿童都有很强的个性，而各种科学，其内容所包括的材料，亦须面面照顾周到。”除了保存人生有用的本质，养成独立和勤勉的习惯以外，容许儿童自由，是一件很重要的事，不然就不能从做事中间得着阅历或知识。”第二，学校是培养民主精神的重要场所。“现在我们依然有一个问题，也许是比以前更迫切、更困难的问题，就是如何使教育制度适应民主社会和民主生活方式的需要之问题。就学校作为政治民主的安全之工具来说，我们的确不能停留在我们已有的成就上。”第三，教师参与到学校行政管理之中。“民主的原则要求每一位教师能够通过某种有规则的和有机的方式，直接地或通过民主选举出来的代表们，参与在形成他所在学校的管理目的、方法和内容的过程中去。”第四，师生平等地参与教学活动。“要使教育过程成为真正的师生共同参与的过程，成为真正合作的相互作用的过程，师生两方面都是作为平等者和学习者来参与的。”

    二、杜威的实验学校

　　杜威创办了芝加哥大学初等实验学校，并主持了教育实验活动，实验学校‘所体现的思想始终是来自杜威的思想。”“教师的‘路标’就是杜威的理论和原理，他们的成功也正归于对儿童期和愉快学习的献身。”杜威的实验学校是其民主主义教育思想的实验室，成为其民主主义教育思想的直接来源。“杜威试图按照他的民主理想建立一所民主的学校，并通过民主的方法培养民主社会的合格成员。”因此，杜威实验学校的宗旨、组织、课程与管理都按照民主思想来实施。杜威实验学校力图与传统学校教育目的决裂，希望学校‘能够在发展每一个人自己的能力和满足学生的需要的同时，又成为一个合作的社会”。实验学校按照儿童成长的三个阶段来组织，不分年级，而是按照儿童年龄兴趣和社会适合性来分组。儿童所学课程包括主动的作儿童所学课程包括主动的作儿童所学课程包括：

    1.主动的作业，如各种活如各种活动和游戏。

    2.与社会生活背景相关的课程。如历史、地理等。

    3.儿童学会运用理智的交流和探究的方法课程。

    如阅读、书写等。从一班到十一班，实验学校中不同年龄的班级的课程计划是不同的。其目的是保证儿童经验的连续性、创造性习惯的培养和使用实验方法技能的获得。正如杜威自己所指出的‘这些课程是与儿童的能力和经验成长的自然历史协调一致的”。教学最基本的方法是活动，在活动中，扩展他们的兴趣，投入他们的力量和情感，增加他们的经验、知识和能力。此外还包括谈话、讨论、问答、自由交换意见等。而这些方法的选择都是取决于儿童心理和年龄的。在学校的管理上，教师是革新者，教师按照各自的兴趣和才能自然地进行分工。并有更大的自由决定自己的工作，而不必完全受制于学校的规章制度，教师之间通过每周的教师会议以及日常接触保持联系与合作，以使学校的活动成为一个整体。学生是学校管理的积极参与者。儿童按照他们的兴趣和社会适合性进行分组，通过积极而生动的参与活动，儿童都得到表现的自由，培养了自己探索的精神和能力。

　　同时，杜威还考察了约翰逊的‘有机学校”，沃特的葛雷学校，这些都为杜威民主主义教育思想的形成提供了良好的素材。

　　三、杜威对现实的哲学审思及其社会实践

　　杜威的实验学校是其民主主义教育思想的直接来源，而他对现实的哲学审思及其社会实践则成为其民主主义教育思想的根本源泉。

　　(一）对现实的哲学审思

　　杜威生活的时期是美国社会发生历史变革的时期，经过独立战争和美国内战，美国基本扫清了资本主义发展道路上的障碍’19世纪末逐渐走上了垄断资本主义的道路。

　　垄断资本家掌握国家的经济命脉，操纵着关系国计民生的财政金融。产业工人队伍扩大，生活条件艰苦，工伤事故时有发生，经常面临失业危险，因而工人运动此起彼伏。据1900年美国工业委员会的报告，1881—1900年，美国全国共发生22793起工人罢工，波及11.7万家工商企业。贫困人口增加，逐渐形成了贫困人口阶层，约有1000万人处于贫困之中，他们成为美国城市的一个部分。

　　杜威对经济上的两极分化提出严厉批评：1%的高收入者占有总收入的14%,5%的高收入者占有总收入的26%,10%的高收入者占有总收入的近35%,20%的高收入者占有总收入的47%。”™他进而提出质疑：它保障了某些形式的自由；它也保障，或者说，它也能保障公平吗？它与民主的政治制度和谐统一吗？”4KP131麦子的价格是许多年来最低的，连电梯里也塞满了谷物，政府手中的粮食堆积如山，然而在如此丰裕之中，成千上万的人却在忍饥挨饿，靠救济为生。煤矿关闭了，因为煤卖不出去；而成千上万的人却因为缺少燃料而哆嗦着熬过严冬。仓库里堆满了鞋子、布料，男人和女人们却衣衫褴褛，赤脚出门。”

　　经济上的不平等时常导致政治上的独裁，政府往往受控于一小撮分子，成为少数财团利益的代表。而广大民众日益失去了民主的权利，逐渐丧失了参与政治、行使民主权利的兴趣。

　　杜威尖锐地批评政治上少数人的统治，“今天，权力集中在对生产方式的交换，宣传与交通运输的控制上。谁拥有这些，谁就统治这个国家的生活，不一定是居心如此，也不一定是有意要腐蚀那个名义政府，而是必然如此。”他由此分析对美国民主产生的恶劣影响——民众的政治冷漠：当只有大约一半的选民行使他们的选举权时，这不仅与早期关于民主政府必然激发全体公民的政治热情的设想相矛盾，而且证明民主政府当前所采取的这种形式缺乏生机。这就表明，要么在我们的民主政策中，要么在当前民主的表现形式中存在着严重的缺陷。”

　　经济上的两极分化，政治上的重重危机，使美国政府在左右摇摆中维系着国家的前行。它时而屈服于垄断资本家的要求，依靠法律、军队、监狱等手段镇压工人运动；时而限制托拉斯的恶性膨胀而带来的严重危害，如西奥多•罗斯福时期以及威尔逊时期制定了许多反对托拉斯的政策及法规，提高工人福利待遇，减少工作时间。

　　美国社会面临的日益严峻的矛盾最集中地表现为美国进入垄断阶段之后经济分化及政治危机与美国人民自登上美洲这块土地以来所最珍视的民主、自由的精神信仰之间的矛盾。要么，美国人民抛弃他们的精神追求，屈服于垄断阶层的经济、政治和精神统治；要么奋起反抗，将这种珍贵的民主精神遗传后代。正如美国学者所描述的那样：半个多世纪以来，美国人疯狂地致力于发展自己的国家。现在，站在20世纪的起点，他们迟疑了，环顾四周，开始计算成本，工业化导致了经济权力向联合企业的令人恐怖的集中，同时也导致了一个庞大的动荡不安的工人阶级的同样令人惊惧的增长。大城市孵化了无边的苦难和政治腐败。美国早期的遗产似乎正屈服于新的工业秩序的要求。”

　　民主危机构成了美国社会的主题。杜威敏锐地抓住了这个时代的主题，而多次惊呼民主受到了威胁，并在许多著作中反复重申民主思想。他指出：占主导地位的问题，——其他一切问题都是枝节”——就是“到底是由美国的人民来控制我们的联邦、州以及市政府，并利用它来服务于全社会的和平与福祉，还是继续交给一小撮有权有势的经济集团，任他们利用一切行政与立法机关服务于自己的目的。

　　总之，杜威始终从‘民主受到严峻挑战”这一时代的主题出发，密切地关注现实，哲学地审视现实。

　　(二）积极投身社会实践

　　杜威打破书斋、学校与社会的藩篱，为民主的危机而呼号呐喊，为民主的实现而积极投身社会实践。

　　这一时期美国社会纷繁复杂，矛盾突出，因而出现了各种社会思潮，社会达尔文主义、民主主义、进步主义、社会主义思潮，其中以进步主义思潮影响最大。进步主义教育思潮是在进步主义思潮影响下，传统教育出现种种弊端等背景下发展起来的。其主要任务之一就是探讨美国进入垄断资本主义阶段，如何维护民主文化。杜威与进步主义教育运动思潮的关系极为密切，曾被称为“进步主义教育之父”。因为进步主义教育运动某种程度上是以杜威的教育哲学为指导的，杜威本人也‘被人们广泛地看作是进步教育的一位主要发言人”。在这场运动中，杜威积极参加职业教育问题的讨论，支持劳工组织，主张在职业教育中实现民主主义教育，以防止阶级结构永久化。1915年，他又为教师权利而奔走，公开发表文章，反对政府对教师言论自由、追求真理的控制，组织成立了纽约市教师联盟。同年，又组织成立了美国大学教授协会，并担任第一届主席，以此来保证教师自由，民主权利的实现。

　　杜威通过与朋友的交往，也奠定了其民主主义教育思想的基础。对杜威的民主主义教育思想影响最深刻的人物之一是埃拉•弗拉格•扬，“与扬的交往，补充了杜威教育思想中所缺乏的实际管理方面的经验，并使杜威的民主思想在学校工作和社会生活中进一步具体化。”杜威在芝加哥期间’曾深入赫尔住宅，授课’作报告，主持讨论，并成为赫尔住宅的第一代董事成员。“杜威夫妇往常到那里去访问，并与那里的居民，特别是与简•亚当斯建立了亲密的友谊。”[6!<P34简•亚当斯特别强调民主是一种生活方式，一种真正有道德的和有人性的生活方式，而不是一种政治制度的手段。“因为赫尔住宅和简•亚当斯的缘故，杜威那作为教育指导力量的民主信念，具有了更加激烈和更加深刻的含意。”

　　四、杜威民主主义教育思想的启示

    杜威审思现实，投身社会，敏锐地抓住了时代主题——民主，提出了一系列改良社会的主张，但在社会实践中没有成功。他将解决这个问题的途径最终归之于学校，认为教育是民主主义的首要工具。“如果没有我们通常所想的狭义教育，没有我们所想的家庭教育和学校教育，民主主义便不能维持下去，更谈不到发展。教育不是惟一的工具，但它是第一的工具，首要的工具，最审慎的工具。”™pi.杜威通过实验学校实验民主主义的教育思想并进而形成了科学的民主主义教育思想体系，获得了极大的成功，成为美国精神的象征。通过教育，将美国有史以来所最珍视的民主精神培植在每一个人的心灵之中，并一代一代地传递下去，这是杜威的伟大贡献之所在。杜威关注现实，大胆实验，科学概括的教育研究方法及其科学精神对我们今天的教育研究具有十分重大的启发意义。

　　目前，在教育实践上，中国的教育改革要取得实质性的进展，取决于农民工子女入学、独生子女教育、城乡教育差距等问题的解决；在教育理论上，原生性理论的诞生，中国教育学派的创建等，要求中国的教育研究者关注中国的社会现状，研究中国的教育问题，投身中国的教育改革。教育研究者不仅应该动脑、动笔，更要动手、动脚。这是创建中国教育学派的唯一途径，也是教育改革走向成功的根本要求。然而，我们教育研究中形而上学的现象还比较普遍。纯粹理论的逻辑演绎多，直面现实的有效研究少；译介西学的理论成果多，研究中国的教育实践少。这是导致我们一轮一轮的教育改革难以取得明显效果，“减负”浪潮虽然一浪高过一浪，但终归销声匿迹，原生性理论难以诞生的根本原因。因此，从某种程度而言，杜威的关注现实、勇于实验、努力求索的教育研究方法及其科学精神，对我们今天的教育研究具有更为重要的启发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