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特王子的政治筹码只是新瓶旧酒

　　沙特《愿景2030》当中充满了新自由主义的主流陈词滥调，只是新瓶旧酒，而且缺乏具体实际措施。更准确地说，《愿景2030》其实是沙特王子的政治筹码。

　　沙特阿拉伯穆罕默德王子在五月公布《愿景2030》后，沙特内外议论纷纷，各界都非常关注这份规划将如何影响沙特和国际能源市场。到2020年或2030年，这个计划将给沙特带来哪些变化?

　　王子眼中沙特的未来

　　长年以来，沙特一直保持化石能源浪费和高昂支出的形象。产油国虽然已经采取了许多稳定国际油价的措施，但没有迹象表明油价能在短时间内恢复到安全价位。为了减少赤字，沙特已经减少社会津贴与军事支出，如果油价仍然处于低位，沙特必须修改自己的经济计划，并寻找新的创汇方式。要从石油型经济转变为工业-旅游-金融型经济需要巨大的投资。

　　沙特计划卖掉国有石油公司沙特阿美石油公司的少量股份和其他国有资产，以此获得至少2万亿美元的投资资金来支持主权基金。王子认为，这些资产可在短期内让沙特减少对石油的依赖，并强调在此基础上，沙特将大力发展可再生能源、区域化工业设施、鼓励出口贸易，推动矿产业创造工作机会、建设高质量的旅游景点、优化签证申请手续。沙特阿美石油公司公开募股所得到投资的主权基金将用来开发新的工业技术项目，比如化工产业、中等规模的制造业、金融业和旅游业。

　　总的来说，《愿景2030》覆盖了人口就业政策、海洋贸易、旅游业、交通枢纽、出口、引入投资等方面。

　　《愿景2030》主调是将经济从政府主导转向市场主导，促进经济多元化，发展私有产业，但当中充满了新自由主义的主流陈词滥调，只是新瓶旧酒，而且缺乏具体实际措施。

　　《愿景2030》的内容听起来很耳熟，因为过去40年来，沙特乃至中东一直有类似的经济计划。早在1970年，沙特就成为了首个提出经济多元化项目的海湾国家。这些改革是扩大私有部门角色的一部分，包括促进国有资产与服务的私有化，吸引更多人才、游客和投资者。其实，阿联酋和其他国家一直在做的一样，甚至名字都很相似，例如巴林王国2008年公布了“愿景2030”，阿布扎比关注经济转化的王室们也在2009年也发布了类似规划。

　　沙特阿拉伯这份全新的2030年规划是多年来所有海湾国家的经济多样化政策的重新包装。很多经济政策并非原创，但也反映出在低油价的背景下，新的领导层想要进行长期经济改革的紧迫性，也凸显此前经济规划的不足。

　　外界更有评论指出沙特王子其实是参考了麦肯锡全球研究2015年12月份所发布的《推动沙特阿拉伯经济超越石油》报告后，受其启发然后才发表自己版本的《愿景2030》，仔细对比两份文件，会发现大家在内容、表达方法都非常相近。随着沙特推进改革项目，咨询公司会涌入沙特提供服务，但成效成疑。

　　《愿景2030》的可行性

　　整体来说，沙特的国家状况并不好。目前，沙特财政部收入的90%都依靠石油销售，贩卖石油是获得资金的唯一方式。所以沙特需要高油价来平衡政府预算，包括社会福利、免税、土地、公共部门工作、军事等开支。当油价从100美元/桶跌到30美元/桶时，沙特2015年的石油收益就损失了近4千亿美元，预算赤字高达1千亿美元。为此，沙特政府首次向私有部门提出5年贷款，集资100亿美元。这是沙特脆弱基础的象征，反映沙特的依靠石油收入的经济模式最终会崩溃。按王子的说法，沙特目前是上了“石油瘾”，必须赶快切掉。

　　大规模经济改革往往会引起公众不满，长远来说会对皇室的认受性构成威胁，毕竟沙特人民已长年习惯高油价所带来的补贴，能否快速适应并投入多变的自由市场是个问题。当沙特政府要求人民付出更多，人民自然会反过来要求政府承担更多责任。踏入2016年后，沙特的燃气费、电费和水费都涨了，惹来民众强烈反对，沙特政府只能解雇了水利部长来平息民愤。这只是开始，在可见的将来，沙特社会将因经济改革出现越来越多不满的声音。

　　在紧迫环境下出台的《愿景2030》看似雄心勃勃，但却忽略了四大问题。首先，尽管王子表示“深厚的阿拉伯与穆斯林”传统就是沙特的未来，《愿景2030》完全没有解释沙特政府将如何按沙特的政经独特性来调整沙特人民的心态，民众将继续期待国家福利与补贴，这些福利和补贴仍然是皇室合法性以及社会契约的支柱。第二，《愿景2030》里的提议并没有实现政府间合作;第三，政府没有控制传统商业经营和皇室家庭的既有利益，商业模式仍然依赖低价能源、廉价劳动力和政府的补贴;第四，早年的高油价让沙特政府一些改革计划延误，沙特已经错失改革最佳时间。

　　不过，即使没有这四点问题，《愿景2030》提议的具体措施也并不能让人信服。王子计划摆脱石油经济，发展其他国内产业，并开拓阿拉伯半岛海洋贸易线。但沙特人口仅有2千万，小国缺乏国内市场，为内需创造的产业没有太多发展空间。另外，沙特人口结构三十岁以下的年轻人占近三分之二，当中三分之一无业，加上未来十年，将有百万计的年轻人投入劳动市场，失业问题可能会影响社会稳定度。对外，沙特被列强包围，要开拓王子口中的“阿拉伯半岛海洋贸易线”，并不容易。

　　再者王子说的“三成的世界贸易都穿过这片水域(苏伊士运河)”的说法太过夸张，起码目前该地区最重要的集装箱港口位于阿联酋阿里山港口，削弱了沙特港口的重要性。另外，油气资产令沙特货币维持高汇率，导致沙特产品在周边市场例如南亚市场里都显得极其昂贵。沙特大量生产石油，就无法通过第二产业实现工业化。

　　在出口方面，目前沙特只有油，没有别的产品，也没有自己的工业，不出口石油的话，很难看到沙特经济的方向。针对贸易，王子还提到把沙特改造成贸易交道，并在沙特和埃及之间修建一座新桥。先不说西奈半岛治安非常不稳定，陆路用卡车出口产品带来的经济效益并不高，而且贸易对象有限，例如该区陆路运输的最大商机在伊朗这样级别的大市场，并通过伊朗通往巴基斯坦和印度。但是王子对伊朗态度强硬，不太可能推动对伊贸易。

　　至于最关键的阿美石油公司公开募股，业界不少分析认为沙特一方公布的2万5千亿美元的资产太夸张了，这也意味着公开募股的作用远远小于“2030年规划”的预期。阿美石油公司公开募股最终获得2万亿资金，可以投资的资金也只是占沙特去年GPD的六分之一，并不能取代石油的地位。此外，沙特的国有产业经营不善，容易受到政治动乱的影响，这让许多传统投资者们警惕，股价也会受到影响，俄罗斯石油公司公司在2016年的经验就是一个例子。

　　王子的政治筹码

　　《愿景2030》独特之处在于，它不仅涉及经济，更关乎沙特国内政治，甚至是世代之争。从前，处理沙特能源以致经济重大政策的都是高级技术官僚，比如沙特投资总署的领导、投资总署、金融、经济或产业部长等。这次主导改革的沙特领导人既是皇室高层，又属于将面对后石油时代的年轻人。沙特王子把自己定位成沙特政府的优秀权力者，在外交上，他负责了沙特对也门入侵，在能源上，他干涉了4月中旬多哈峰会，阻止了石油冻结计划，并间接导致本周石油部长欧那密的辞职。

　　沙特王子已经准备好成为国王，他的实力与日俱增，影响力遍布外交政策和石油产业，沙特的经济未来将巩固他作为沙特政府最有权力者的地位。他不仅是本次经济改革的领军人物，《愿景2030》更成为新内阁巩固权力、提高声望的重要板斧。

　　王子已经表述了他眼中沙特的未来与路线图，不过沙特是君主国家，王子目前是受国王青睐而非人民的评估，沙特人民会否像不得不忍受王子在也门战争中的作风般忍受他的经济“手段”，看来很快便有答案。

　　作者：余家豪 来源：能源 2016年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