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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汉语连动式研究的一部力作

发布时间:2015-07-02 11:59

  摘要:连动式是现代汉语的一类重要句法现象,是许多语法现象的温床。高增霞所著《现代汉语连动式的语法化视角》一书首次从语法化的角度对这一重要句法现象加以系统全面地审视和考察,把连动式的研究进一步推向深入,堪称现代汉语连动式研究的一部力作。
  关键词:现代汉语;连动式;语法化

  连动式(serialverbconstruction,svc)是现代汉语中一类重要的句法现象,是许多语法现象的温床。由于涉及到语法体系的基本问题,而且具有语言类型学的价值,连动式问题长期受到海内外语法研究者的重视。但是,由于连动式自身的复杂性,随着研究的深入,问题层出不穷,甚至到了怀疑乃至一度要取消这种句式的地步。高增霞博士的《现代汉语连动式的语法化视角》(中国档案出版社2006,以下简称《视角》),采用历时与共时相结合的研究方法,通过语法化的视角,运用连续性、典型性等概念,在一个新的理论层面上认识连动式,不仅为人们观察和研究现代汉语连动式现象提供了新的方法和新的视角,而且得出了不少很有价值的结论,把连动式的研究向前推进了一大步。
  
  一、精道的选题与立意
  
  按照比较普遍的定义,如果一个小句含有两个或者更多的动词结构而没有任何明显的连接语素,这种结构就是连动式。连动式不仅仅是汉语中的一种重要句式,也是东南亚、西非、大洋洲许多语言中的一种重要语法结构。学术界对它的研究已有百余年的历史。不过,汉语连动式的研究才不过是半个世纪前的事情。因为早期的汉语语法著作大都以印欧语法为蓝本,而印欧语法的特点是“一个小句,一个动词”,动词有限定动词和非限定动词之分,一个句子只有一个限定动词。受其影响,早期的汉语语法著作,如《马氏文通》、《新著国语文法》等,对于一句一读之内有二三动字连书者必定区分坐动和散动,尽量把汉语中出现的一个句子含有两个或两个以上动词的格式分散到其他句法格式中去。后来,汉语语法学者逐渐认识到,要建立符合汉语特点的语法体系,就必须尊重汉语事实,不能简单套用其他语言的体系。这个事实就是,动词无论是在谓语还是主语、宾语的位置上形式都一样,性质也没有什么改变。这是汉语区别于印欧语言的一个非常重要的特点。正是在这种理论背景下,连动式的概念被提出来了:不管功能语义上是否有不同,只要在形式上还都是动词,就都称为连动式。由于在形式上找不到区别主次的形式标记,不能证明其中一个是核心,另一个是从属,“连动式”这个概念,虽然不那么让人满意,甚至一直有人要取消它,但它还是“赖着不走了”(吕叔湘语)。不过,连动式作为一种句式从一开始建立得也很勉强,只能是“赖”下来“不走了”,争论中肯定与否定的双方并没有完全说服对方。总体上看,虽然学术界对连动式的研究已经有五十多年的历史,但由于其自身的复杂性,人们对它的认识至今分歧重重。反对者认为,建立连动式这样一个句法范畴对于语法现象的认识、句子分析、语法教学并没有什么实际的帮助,连动式不过是一个包罗万象的大杂烩,在语言规律的说明上,连动式起不了什么作用,把它列为一种“式”是值得考虑的,它对于语法分析甚至是有害无益。问题在于,否定连动式范畴的学者自己也承认连用的几个动词或动词结构语义上功能上有主次之分,可又无法找到一个形式上的坚强证据证明它们在形式上属于主从关系;他们只是主张把连动式归到其他句式里去,但在到底应该归到哪一种句式的问题上却始终无法达成共识。连动式的深入研究可以说非常之难,在汉语语法研究中始终是一个相对薄弱的环节。这种“难”,一是经过五十余年的反复研讨和争论,学术界对连动式现象的描写已经非常细致,叙述的空间已经极其有限。据《视角》一书统计,目前被各家纳入连动式的格式已达29种之多。二是多种方法的分析都不同程度地尝试过,如果没有新的研究方法和理论框架,很难写出新意和获得突破。
  作者以“现代汉语连动式的语法化视角”为题,迎难而上,从语法化这一动态角度切入,对汉语的连动结构以及与此相关的一些语法现象进行理论探讨,可谓独辟蹊径,立意独到。以往的研究基本上都是把连动式看成一个离散范畴,采取“界定特征”的方式去区分连动结构与否。结果,标准的差异常常导致对连动式本身认识的分歧。《视角》首次把连动式作为一个典型范畴来研究,用“时间的先后性”和“目的性”这两个典型特征把连动式区别为典型连动式、非典型连动式和边缘连动式三种类型,并从客观—逻辑—认知三层面论证了这一范畴。典型连动式、非典型连动式和边缘连动式三种类型由高到底依次显示了连动式的语法化程度的差异。在语法化的视域里,长期困扰学界的一些有关连动式的死结被化解,一些规律被揭示出来,许多困惑得到解答,大大推进了汉语连动式的研究。
  
  二、新颖的视角与方法
  
  传统的连动式研究存在着一些明显的不足。首先,缺乏动态的研究。以往的研究大多没能结合历史发展去看待连动式的性质等问题,只是对共时层面的现象就事论事,只是试图对连动现象进行穷尽性的描写,而没有对连动现象加以限制,也没有确定哪种才是最基本的连动式。事实上,历时变化总是把表层句法结构和语义解释之间的理想对应关系打乱。连动式并不是一个均质的同一体,不用发展的眼光看问题,就很容易陷入困惑。其次,缺乏系统的研究。以往的研究大多没能把连动式放在整个语言体系中去观察。事实上,连动式并不是孤立的,它与篇章、其它句法结构、词汇等都有关联。只有把连动式放到整个语言体系中去把握,才能对连动式的性质等问题进行全面、准确地认识。再次,缺乏成熟的理论框架,以往连动式研究比较重视语言义的研究,主要工作似乎就是分小类。为什么汉语会出现连动现象?连动式在汉语里的作用是什么?为什么一个句子会有一个以上的动词,这些动词处于什么样的语法形式中?诸如此类的深层理论问题长期以来并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学术界在连动式问题上纠缠,与该领域的研究缺乏一个成熟的理论框架有着直接的关系。最后,缺乏自觉、积极的理论思考。客观地看,传统研究中连动式问题的提出以及对其性质的关注实际上都带有非常强的“功利”目的,是直接与句子分析联系在一起的,而不是自觉、积极的理论思索的结果。例如,在句法分析中发现连动式与并列结构不同,便把它单列出一类;在分类的时候发现单复句不能截然分开,便考虑把连动式看作是“中间环节”。显然,这种探索本身固然也有一定的积极意义,但归根到底,这种探索带有很大的“被动性”、“被迫性”,从某种程度上甚至只是暂搁置了问题,并没有从更深层的理论层面对问题本身进行深入积极的思考。

  也就是说,连动式研究问题上的突破,首要的是要进行理论的创新与方法论的突破。为此,首先需要把连动现象本身视为语言发展和进化过程中的一种客观存在,从而把连动式有关问题的研究从其它问题研究的从属的、附带的地位中剥离出来,进行一番认真的梳理,把过去对这一问题的消极的、被动的研究转变成积极的、主动的思考。其次,需要把某些成熟的理论框架适时引入连动式问题的研究,或者在适当的时候进行新的理论建构。《视角》把语法化引入现代汉语连动现象分析,把现代汉语的连动现象置于语言的进化与发展进程中,放在整个语言体系中去考察,力图从静态研究与动态研究相结合的角度,从系统关联的角度进行一种新的尝试,不失为一种新颖的研究视角和研究方法。
  
  作者从语法化的角度对连动式这一重要句法现象加以系统全面地审视和考察,这在学术界还是第一次。语法化包括三个方面:句法化、词汇化和实词虚化。关于连动式的句法化,《视角》第二章和第三章都有涉及。《视角》第四章探讨了与连动式有关的词汇化现象,第五章探讨了与连动式有关的实词虚化现象。作者的研究打通了篇章、句法和词汇,认为连动式是话语组织向句法组合演进的中间环节,是句法化程度较低的一种句式,表现出种种不稳定性。应该说,这一判断是符合汉语实际的。同时,作者还提出了连动式在典型性上的连续性也就是语法化程度的连续性这一颇富洞察力的观点。作者的研究大大加深了我们对连动式在共时平面上复杂表现的认识,如动词的限定性问题可以从从句的非句化和主句动词的虚化这两个变量进行考察并发现两者的共变关系等等。语法化的研究是一种动态的研究,这种研究不仅仅要看共时平面的现象,还要看历时层面的演进轨迹。在方法论的意义上,在共时语法研究中引入历时性质的语法化研究,这一思路具有普遍意义,有助于深化对汉语语法的研究。
  
  三、务实的态度与学风
  
  在学术研究中,一种理论框架的引入,最容易出现的问题是“削足适履”。《视角》一书的作者对中外相关文献的掌握非常充分,并对这些文献进行了认真的梳理。这些文献涉及到多种学派和研究方法,正是这些文献中体现的新视角和新方法大大提升了作者在汉语连动式方面的认识和研究水平。可贵的是作者对自己所掌握的文献进行了很好的消化和吸收,而没有停留在教条式地搬用“洋理论”的层面上。作者从语法化视角运用认知语言学、语法化理论和语言类型学等理论和方法审视连动式,把相关的理论与汉语实际紧密结合起来,真正做到了“洋为中用”,反映出作者务实严谨的治学态度与良好的学风。其成功之道,是长于从不同学派的成果中学习有效的方法,从而使不同学派的长处在书中应用得颇为协调而各得其所。如从篇章语法的角度来分析语法化的起点,用类型学的成果来总结连动式发展的共性,用角色—指称语法来测定句法化的程度,等等。作者以连续性典型性概念从语法化的视角研究连动式,归纳出非主要动词的限定性原则;用隐喻解释连动式,得出了连动式成分顺序是时序原则在客观世界、逻辑、认知表达等层面操作的结果的结论。这些成功处理展示了作者长于吸收并善于创新的一面。
  
  四、尚待深入探讨的问题
  
  《视角》在连动式研究方面取得的新成果,把连动式的研究进一步推向深入,堪称现代汉语连动式研究的一部力作。但由于该书主要是从语法化的视角回答连动式是一种什么样的结构这样一个连动式的性质问题,其它一些相关问题便未能展开论述。譬如,作为历时动态过程的语法化,必然涉及较多语法史的现象。作者在这方面做出了一些努力。《视角》在论证过程中,除了举出大量现代汉语材料外,也援引了一些古汉语材料,说明作者的目光并没有局限于现代汉语本身。但总体上看,作者对于语法史的把握仍显薄弱。与此相关,作者对一些词序句法化、词汇化、实词虚化等语法化现象的讨论也需要进一步完善。如果《视角》一书能够进一步充实更多这方面的材料,无疑会更加完备。再如,就连动式本身的研究来看,连动式结构是如何中心复杂化的?各类连动式的语法地位是怎么样的?连动式虚化为结构和复合词的具体情况是怎样的?由动词“有”构成的连动式、由趋向动词构成的连动式等各种小类也都值得进行更为深入的探讨。当然,希望作者能够在一本书把所有问题都说清楚是不可能的,也是不现实的。我们提出这些问题,只是希望作者在已经开垦出的学术田野里能够收获更加丰硕的果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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