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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研究的新思路——简评尧斯的接受美学纲领

发布时间:2015-07-06 10:58

接受美学从六十年代末在联邦德国兴起,而后很快向东西两个方向辐射、蔓延,短短十多年,竟席卷了欧洲大陆与苏美,压倒了曾经炫赫一时的结构主义思潮,成为最新的、 影响 最广的美学 理论 之一。

接受美学的创立者是联邦德国以尧斯(hans robert jauss)、伊瑟( wol馆and iser)等五位年轻教授和理论家为代表的“康斯坦茨学派”(die i}onstanzer schule),该学派著述甚丰,其中以尧斯于1967年发表的《文学史作为向文学 科学 的挑战》一文影响最大。该文最早系统地提出了接受美学的基本思想和理论框架,成为接受美学的一个 历史 性 文献 和理论纲领。本文试图围绕这篇论文,探讨一下接受美学的开拓、成就与不足,以就教于同志们。

一、 总体性动态 研究 的新思路

长期以来,西方文学研究的重点一直放在作家身上,到十九世纪浪漫主义思潮起来以后更是如此。因为浪漫派把文学看成天才的思想感情的流露,所以文学研究的重心更集中到作家身上,诸如作家生平及其 社会 、生活背景,作家的思想和文学道路等。二十世纪起,随着 现代 派文学的崛起和科学主义 哲学 、美学的勃兴,文学研究的重点逐渐发生变化,相当多的美学家与批评家开始把目光转移到作品本身的研究。从形式主义、语义学、符号学、现象学一直到新批评派、结构主义,都把作品本文(text)的研究放在中心地位,重点探讨作品本文的语言、意义、逻辑、主题、结构、形式等等,把作品看成一个自足的封闭整体。WwW.lw881.com走到极端就完全割断了作品与作家的联系、作品与社会的联系。单纯的作家研究与单纯的作品本文的研究,都在各自的领域中取得了可观的成果,但是它们的片面性也是显而易见的,主要的缺陷之一就是把统一的文学活动分割成一个个静态的封闭圈子,忽视了文学活动的整休性与动态性。尧斯的论文,开始打破这样一种僵硬的研究格局。

《挑战》鲜明地提出,文学研究“要求以讲生产的传统美学和讲接受和效果的接受美学的论述一起作为基础’。这里生产指文学创作。尧斯的意思是,传统美学以讨论作家的创作与作品为主,接受美学则重点讨论文学的接受和效果,科学的美学研究则应当把两方面结合起来。具体来说,就要把文学的活动看成“一种审美接受与生产的过程”,“这个过程,就接受的读者、反思的批评家和不断生产的作者而言,是在文学作品本文的实现中发生的。”在尧斯看来,整个文学活动包括三个主要环节,即作家(生产)—作品(本文)—读者(接受,包括批评),这三个环节是一个动态的实现过程,其中介是作品(本文)。作品的产生并不是文学活动的终点,而仅仅是文学活动的第一阶段;作品的潜能与价值只有在读者的接受活动中才逐步得到实现,这是文学活动的第二阶段。这两步,缺一不可。整个文学活动就是这两步的辩证统一。这样,尧斯就打破了孤立地研究作家或作品的传统思路,建立起动态性总体研究的新思路。其特点是:

第一,用总体研究代替分体研究。把对作家或作品本文的个体探讨综合起来,并顾及读者的接受,从而形成作家、作品、读者三位一体的总体研究新格局。《挑战》避免了传统美学的单一思维方式,在讨论一些具体间题时,常常注意把三个环节统一起来考/}o譬如,在论及“文学的相关性”(cohevence)时,他提出了“期待视界”(the horizon of expectation)这一重要概念。所谓“期待视界”,是指文学接受活动中,读者原先各种经验、趣味、素养、理想等综合形成的对文学作品的一种欣赏要求和欣赏水平,在具体阅读中,表现为一种潜在的审美期待。尧斯认为,在文学史上,一部部作品,作为一个个“文学事件”,它们的“相关性”“基本上是以当代和以后的读者、批评家、作者的文学经验的‘期待视界’为中介得到统一的。”这就是说,孤立的文学作品是借助于作者与读者(包括批评家)的“期待视界”获得关联与统一的。作者创作作品受自己期待视界的约束,还得考虑读者接受的期待视界,读者、批评家的“期待视界”也决定了他们对作品的取舍褒贬和接受程度,而接受的结果也会反馈给作者,或者会影响到其他作者甚至后起的作者,对他们的创作产生某种制约。这样,孤立的“文学事件”(作品)就在“期待视界”的作用下与作者、读者统一起来了。再如论及法国十九世纪著名作家福楼拜的《包法利夫人》时,尧斯指出,小说创造了一种新的“非个人的叙事形式”,因而打破了当时读者的陈旧的审美期待视界,使读者“趋向于对‘家喻户晓的寓言’产生一种不熟悉的感受”,“不仅促使他们以不同的方式感受事物”,“而且同时也把他们推入一种陌生的判断的不确定之中”,最终使他们扩大并“终于认可了新的期待标准”,从而使《包法利夫人》由“开始时仅仅被一个鉴赏家的小圈子理解和推崇”, 发展 为“获得了世界性成功”。这种总体性研究突破了传统研究 方法 的单一性和片面性,拓宽了研究的视野和思维的空间,使那些单靠研究作家或作品本文都无法解决的 问题 ,如上述文学相关性问题、作品影响变化的间题,能够在三环节的联系和相互作用的考察中得到解决。

第二,用动态考察代替了静态剖析。《挑战》不仅把文学活动三环节结合起来思考,而且把这三个环节作为一个动态实现过程来把握。在论及那些“唤起读者期待视界的作品”时,尧斯列举了塞万提斯和狄德罗。他说,“塞万提斯让人们对骑士 时代 美妙的古老传说的期待祝界从阅读《堂·吉诃德》中产生”,“狄德罗在《命定论者雅克》的一开头,就唤起了对通俗小说家的‘游记’图式的期待视界”,这是从作家创作的角度谈作家意图在读者阅读中的动态实现;同时,尧斯又着重论述了作品与读者之间的动力学关系(这是作家意图实现的具体过程):一方面是作品对读者的作用。一部作品总是“通过种种预示,公开的和潜藏的信号、熟识的特征、或含蓄的暗示,使其读者预先倾向于一种非常独特的接受。它唤醒人们对已读过的东西的记忆,把读者带到一种特有的情感态度,并随着作品的开端,唤起读者对作品‘展开与结局’的种种期待”,在这个意义上作家通过作品预先规定了读者的阅读方向,规定了读者“期待视界”作用的范围,所以读者接受时的心理过程“决不只是一系列武断的纯主观印象,而毋宁说是在定向的知觉过程中对各种独特指令的实行”。另一方面,是读者对作品的反作用。作品所提供的 内容 ,在读者阅读中,“可能被保持原样,也可能被改动,可能重新改变方向,甚至可能被令人啼笑皆非地完成”。这就是作品与读者之间相互作用的动力学关系。这样,文学从产—作品—接受就构成一个动态过程,有助于我们在运动中揭示各环节的性质、功能与地位,更深刻、准确地从全方位上把握文学活动的本质。这不能不说是对传统美学的一个重要推进。

二、把读者提到一个突出重要的地位

二十世纪以前的整个西方美学,可以说基木上是把读者排除在研究范围外的。本世纪的语义学、现象学等美学流派开始注意文学活动中读者的能动作用,如波兰美学家英伽登就把文学作品看成是作家与读者“共同创造”的产品。①但是,直到接受美学,才在理论上把读者的接受活动提到整个文学活动中至关重要的地位。《挑战》在这方面可以说是始作俑者。

首先,尧斯认为,“在作家、作品和读者的兰角关系中,后者并不是被动的因素,不是单纯的作出反应的环节,它本身便是一种创造历史的力量”。这就是说,阅读作品的过程并不是作家与作品单向地向读者灌输形象与意义,而读者只是被动接受的过程。而是第一,如前所说,在接受活动开始之前,任何读者已有自己特定的“期待视界”,即“对每部作品的独特的意向(一种高于心理反应、也高于个别读者主观理解的意向)”,尧斯有时称之为对某类作品的“前理解”(pre-understanding)。这种阅读前的意向和视界,决定了读者对所读作品的内容和形式的取舍标准,决定了他阅读中的选择与重点,也决定了他对作品的基本态度与评价。第二,读者对作品意义有着独特的理解与阐释,其接受是“阐释性的接受”,这就必然带来“阐释的主观性问题,不同读者的鉴赏趣味或读者的水平间题”,造成一千个观众心中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第三,阅读又是读者想象性再创造的过程。一部新作品的本义“为读者唤起熟知的来自较早本义的期待和规则的视界,那样,这些较早的本义就被更动、修正、改变,或者甚至干脆重新制作了。”这是尧斯对审美期待“视界的改变”的心 理学 描述。当新作品唤起读者对同类或有关作品的过去的审美经验和意象时,读者会把过去的经验视界与眼前的作品所体现的新视界作出想象的对比;当他接受新作品时,实际上已对自己原先的视界与意向进行了调整与改造,甚至“重新制作”了。实质上,审美视界的改变,不仅是由作品“唤起”的,而且是读者创造性想象与认知参与的结果。第四,从更高的历史学层次来看,一部作品的 艺术 生命的长短,在某种意义上一也取决于读者的接受。尧斯说:“文学作品赖以出现的历史情境,并不是一种把观赏者排除在外的、事实上独立存在的事件系列”,文学作品“仅仅为它的读者才成为文学事件”。他列举了文学史上许多例子来说明:有些作品开始红.极一时,结果很快就被人遗忘了;相反有些作品也许起初并不引人注目,但在以后某个历史时刻突然又大走红运;其原因在于读者的需要。就是说,文学作品的生命力与影响,在很大程度上是系于读者的。“一个文学事件,不存在不可避免的、由它自己造成的、甚至连下一代也无法逃脱的结果。文学事件只有在那些追寻它的人依然或再度对它起反响时—也就是只有出现了重又欣赏过去作品的读者,或想要模仿、超越或反驳这作品的作者时,才会继续发生影响。”这样,尧斯就确立了在文学活动三环节中读者的不可或缺的重要地位。

其次,更为重要的是,《挑战》认为文学作品的意义与价值本身,不只是作者所赋予的,或作品本身所囊括的,而是也包括读者阅读所增补和丰富的。尧斯形象地指出:“一部文学作品并不是独立自在的一对每个时代每一位读者都提供同样图景的客体。它并不是一座独白式地宣告其超时代性质的纪念碑,而更象是一本管弦乐谱,不断在它的读者中激起新的回响,并将作品本义从语词材料中解放出来,赋予其以现实的存在”。这就是说,文学作品的价值和意义并不是永恒的不变的,也不是纯客观的,对所有时代的所有读者都完全一样的,更不是仅仅由作者意图或作品本身的结构所决定的;而是在读者的阅读中才逐步得到实现的。因此,文学作品的意义和价值系统是一个无穷延伸的可变曲线,一个由作者与读者共同参与的主客体交互作用的动态实现模式。在这一系统中,尧斯突出了长期被忽视的读者(接受主体)参与价值创造的作用,认为文学作品意义与价值只有在读者的创造性阅读中才获得现实的存在与生命,不然,只不过是一堆印着死的文字符号的纸张而己。据此,尧斯有时把读者接受的期待视界形容成作品本义的“同位素”即变体。尧斯这一思想是值得重视的。我们历来把作品的价值与意义看成是纯客观的,作品一旦间世,就万古不变了。其实,这既不符合中外文学史的实际情况,在理论上也失之于片面与机械。例如我国古代的《诗经》中“关雌”一首,是写男女思慕的爱情诗,但作为《诗经》编纂者的孔子却按自己“兴、观、群、怨”的“期待视界”,硬把此诗解释为“乐而不淫,哀而不伤”,①从而纳入其“思无邪”②的总评价之中。而到汉代今文学派的申培公的《鲁诗》又说:“周室将衰,康王晏起,毕公哨然,深思古道,感彼关唯,德不双侣,愿得周公妃,以窈窕防微渐,讽喻君父”,就完全把此诗解释为一首讽喻周康王的 政治 诗了。古文学派的《毛诗序》则说此诗表现了“后妃之德也”,仍然是一种道德家的解释;一直到宋代理学家朱熹评论此诗道:“盖德如雏鸿,挚而有别,则后妃性情之正固可以见其一端矣。……独其声气之和,有不可得而闻者,虽若可恨,然学者姑即其词而玩其理以养以焉,则亦可以得学诗之本矣。”③这又进一步引伸到以理养性上去了。仅此一小例可知,《关雎》一诗的意义与价值乃是因时因人而变化的,而并非此诗本身内容与形式能完全包括得了的。这就是读者对作品意义与价值的补充与发展,而且一部作品的现实价值正是体现在所有读者的欣赏,评论的总和中的。其实,任何价值系统总是体现为一种主客体的相互关系,而不是纯然客观的。马克思说:“价值,这个普遍概念,是从人们对待满足他们需要的外界物的关系中产生的”。④文学作品的价值亦然,只有从它与读者的关系中,从它满足读者“期待视界”的关系中产生。所以,尧斯说:“一部文学作品在诞生的历史时刻,以某种方式满足、超越、辜负或驳斥它最初的读者,这种方式显然为确定其审美价值提供了一种标准。”尧斯把读者对作品的肯定与否定关系作为作品审美价值的一个主要尺度,显然说出了一个简单而明了的真理。当然,由于文学鉴赏特别是读者群的复杂性,不应把这个论点引向另一个极端,认为凡一时受众多读者欣赏的价值一定高。尧斯本人并未走到这个极端,他在比较《包法利夫人》与同时期另一位法国作家费陀的小说《芬妮》时,指出《芬妮》一开始受欢迎程度大大超过《包法利夫人》,但后来当群众认可了福楼拜的新的期待标准后,就感到《芬妮》在许多方面“不能令人容忍,而一任《芬妮》隐没在昨天的畅销书中”。

《挑战》把读者在文学活动中的地位提到前所未有的高度,无疑是对文学研究领域的新开拓。

三、把文学史看成文学效果的 历史

《挑战》既然把读者放在决定文学价值的重要位置上,也就必然要把文学史看成读者接受作品和作品在读者中产生 影响 的历史。尧斯一再说应把文学史看成“读者的文学史”,读者“对作品接受的历史”,以及文学作品“效果自身的历史”。这样一种文学史观,显然突破了传统文学史以描述作家作品为中心线索的狭隘思路。

尧斯重点论述了自己对“文学的历史性”的独特看法。在这个 问题 上,他首先批判了实证论的“历史客观主义”的观点。实证论的文学史观,认为文学的历史性就在于“对孤立绝缘的过去所发生的一系列事件作‘客观的’描述,以为把大量文学现象按其时间上发生的先后次序作的排列就获得了“历史性”。尧斯断然否定了这种观点。指出,“传统文学史所包容的无限增长着的大量文学“事实”,“只是被收集起来分了类的过去,所以根本不是历史,而是伪历史。任何人,若将一系列这类事实看作文学史一个片断的话,他却混淆了 艺术 作品与历史事实的重要特点”。他认为历史事实的历史性在于它们是“由一系列情境的前提条件和动机所引起的”,“是由某种能够重建的历史行动的意图所引起的”,或是“由这种历史行动必然和附带产生的结果所引起的”,一句话,在于它们处于一定历史因果关系的客观系列中。而文学“事实”却不是这样。一方面,作品体现了艺术家创造的特性与意图;另一方面,作品对读者的影响与效果也是这一“事实”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所以“文学事实”不是一种纯客观的历史性因果锁链,而是包含着两种主体(作家与读者)的参与和介入。它的历史 发展 并非完全由它本身决定的,而是由作家、作品、读者之间、主客体之间多重交互作用决定的。据此,实证论的历史客观主义的文学史观,就既“忽视了艺术家的特性”,也忽视了读者这个举足轻重的因素,因而就“忽视了文学独一无二的历史性”。其实质,就是把文学史变成一个“封闭系列”,其中堆砌着尸一个接一个自身分立着的、充其量由一般历史轮廓建构起来的作品”,这实际上取消了文学的历史性,“把文学史降低到一种‘事实’的地位”。

同时,尧斯又批评了形式主义的文学史观。他肯定了形式主义美学对实证论的某种超越:形式主义 方法 使上述封闭、分立的文学作品系列“互相联接起来,发现诸功能和形式发展的交替关系。那些因此而互相衬托、互相谐调、或互相替代的作品就总是作为一个过程的若干瞬间而出现”,这是一个“新形式的辩证的自我生产”过程,这样文学史就被描绘成为新形式突破旧形式,把文学推向“高峰”,而后新形式又被机械地复制从而又变成旧形式,等待着更新的形式的再突破,这样一个新旧形式斗争、更替的“形式演变史”。这就把分散的文学事实纳入一个动态发展的“历史”过程中,而且也在一定程度上体现了文学的审美特征。但是,这种文学史观在根本上仍然是封闭的,它把文学发展仅仅归结为形式自身的发展,割断了文学与 社会 、与其他思想文化形态的密切联系。尧斯指出其“弱点”在于,“仅仅是(新旧形式的)对立和审美的变化不足以解释文学的生长,文学形式的方向问题始终无法回答,为自身而进行的(形式)创新并不孤立地组成艺术的特性,文学发展与社会变化之间的关联也并不单由于它的否定而从地球表而消失”。正由于它“把文学的历史属性归结为文学变化的单维现实(按:单纯形式变化),就限制了对这些变化的历史的理解”。

尧斯认为,要克服形式主义和实证论的历史客观主义的局限性,就既要考虑到文学历史性的主体因素,又要考虑到文学发展有自身的 规律 性;既要顾及新旧形式的矛盾与更替,又要顾及文学发展受社会和“一般历史”发展的制约。而要彻底解决这些问题,就唯有依靠以读者为中心的接受美学了。他说:“文学的历史性并不取决于对r:ost festum(过去神圣的)‘文学事实’的组织整理,而毋宁说取决于由读者原先对文学作品的经验。”具体来说,他是依靠读者的审美期待视界及其改变这个中心概念来描述作为接受和效果历史的文学史的。通过这个概念,他既把作家、作品与读者连接了起来,又把文学的演变与社会的发展沟通了起来。

尧斯说:“如果我们把既定的期待视界和一部新作品的外表之间的不一致描述为审美距离,而对该作品的接受能够通过对熟知经验的否定,或通过对这个意识水平唤起新的相关经验,而产生一种‘视界的改变,(change of horizons),那么,这种视界的改变就能顺着读者的反应和批评的判断……的范围而被历史地客观化。”这里“客观化”是指客观地加以描述。尧斯在此提出了建立新的接受文学史的基木原则。他想要把一部文学史描绘为新作品与读者原有期待视界从矛盾(审美距离)到统一(通过“视界的改变”来克服距离),再从新的矛盾到新的统一,这样一个不断打破旧平衡、建立新平衡的历史过程。这个过程包括主客体两个方面。文学作r_in},作为审美客体,它内在的意义,是通过读者在接受中“视界的改变”而得到实现的,“对深藏在·作品中、并在其历史的接受阶段中得以实现的意义来说,当它向理解的判断(按:指读者)显示自身时,它是潜能的连续展开”。优秀作品的内在意蕴是多向多层次、极为丰富的,决非一时一人的阅读理解所能穷尽的,对于旧的期待视界来说,这意义根本未显示出来,只有通过一批批、一代代读者不断调整“期待视界”,才能逐步把握作品的丰富内涵,但不是穷尽。就此而言,作品潜在意义是在读者视界的历史改变中逐步显示出来并实现自己的。而从接受主体米看,也须在世代相续的理解中不断改变自己的视界,并与作品所代表的作者和传统的视界达到某种程度“视界的融合”,才能深入理解作品的底蕴。很明显,这个思路吸收了形式主义美学的某些成果,但它把形式的辩证运动纳入到读者接受的视界改变与融合的辩证运动中了。当然,这里的读者不仅是个别人,而是一定 时代 一定层次的读者群,这里的作品,也不只是个别的作品,而是在历史演进中的作品系列。所以尧斯强调,接受美学不仅要求我们“在对文学作品理解的历史展示中来构想作品的意义和形式,也要求我们将个别文学作品插入它的‘文学系列’中去,以辨别它的历史地位,认识它在文学经验具体情境中的意义”。就这样,尧斯利用“视界的改变”和“融合”等范畴把文学史的框架搭建在读者的接受活动基础上,搭建在“理解”和“经验”的基础上,提出了一种新的文学史 研究 的构想。

值得肯定的是,尧斯并没有重犯形式主义割断文学与社会关系的错误,而是始终把读者接受的历史同社会的“一般历史”结合起来,他指出“文学史的任务”之一在于把文学史自身看作“与‘一般历史’的唯一联系中的‘独特历史’”。他解决这个间题的途径是,对文学的社会功能从读者接受角度加以探讨:“作品的社会效果只有在下列情况下才充分体现其真正的可能性:接受者从阅读中获得的经验进入他生活实践的期待视界,修正他对于世界的理解并且反过来作用于他的社会行为”。这就是说,文学的社会功能是通过改变读者的期待视界实现的。“只有从这种视界改变的角度去观察,对文学效果的 分析 才达到读者的文学史的尺度”。这就实现了文学的效果与文学的接受之间的统一,把文学的效果史同接受史统一起来作为文学史描述的重点。

文学史—效果与接受的历史,这一破天荒的大胆设想,对于传统的文学史研究,不育是一个有力的挑战。

四、《挑战》的思想基础与局限

接受美学的思想渊源是多元的,主要有现象学、符号学、结构主义、释义学等 哲学 、美学思潮。但就《挑战》一文而言,其主要的思想基础是伽达默尔(hares-georg gadamer)的释义学哲学一与美学。可以说,尧斯这个接受美学纲领在思维框架上基本上接受了伽达默尔的观点。

伽达默尔的释义学认为,理解和释义活动不仅具有认识论意义,而且具有本体论意义。理解是人类整个世界经验的一部分,理解过程渗透在人类生活的一切方面。我们面对的世界(历史中的对象)是一种“本义”,我们对它的理解过程也就是世界的意义一一“在”(spin)的显露过程。在说明理解活动时,他否定了传统释义学片面重视理解对象(本义)、要求释义者必须克服由于历史时间距离造成的主观偏见(历史性)而达到尽可能“客观”和忠实地阐释本义及其作者的原义的观点,而提出了五点值得注意的看法:第一,历史性是人类生存的基本事实,无论释义主体还是作为对象的本义都是内在地镶嵌在历史性中的,所以真正的理解不必去“克服”这种固有的历史性,而应去适应历史性。第二,理解的固有历史性,包含理解前已存在的社会历史因素、理解对象的构成和由社会实践形成}1`;普遍的价值观三方面,它们的共同作用形成了释义主体的“合法的偏见”,即不可超越的历史性“期待视界”:“偏见即我们向世界敞开的倾向性”。第三,由于理解主客体都处在历史的情境关系中,所以,不同历史环境、不同释义者对同一本义会产生不同的理解和解释。第四,释义的任务不是消极地复制本义,而是一种溺生产性的”努力,理解过程中释义者的能动作用极为重要。第五,在理解过程中,释义者的“偏见”、“视界”会不断调整、改变,以逐步显示本义的内在意义,这是主客体、现实与传统之间相互作用、达到“视界融合”过程:“理解总是这些我们假定它们独立存在的视界的融合过程”。第六,这种理解的过程也就是历史本身,历史是“自身和他者的统一物,是一种关系,在此关系中,同时存在着历史的真实和对历史理解的真实”,所以,这种历史可称为“效果的历史”。①伽达默尔还把这些释义学原理 应用 于美学,②提出了释义学美学的一个根本命题:“艺术品是对不断更新的理解的开放”,这就把传统美学单纯探询作品本文意义的方向“转变成艺术经验的问题”(读者的审美经验与期待视界)。他认为释义学美学的任务是“通过我们自己解释的努力来弄清和转达我们在传统中遇到的艺术”。对艺术的理解是理解者与作品的互相作用,艺术作品对每个时代每个人说话,但每个时代的每个人都通过“自我理解”来与作品的视界交融,这就是艺术作的意义的不断更新与丰富,也就是艺术具有永恒的“同时代性”(“当代性”)的原因。

很明显,尧斯在一系列基本方面吸收了伽达默尔的思想。在《挑战》中,尧斯多次引用伽达默尔的话,并不讳言接受美学“与伽达默尔关于效果的历史的原理之间的一致性”。不过,尧斯对释义学的吸收不是无条件的,而是作了根本性的改造,即把作为本体论的释义学只作为一种方法论与思路应用到美学中来,而并未全盘接受释义学把理解活动本身作为世界本体的那种带有唯心主义神秘色彩的本体论;而且在吸收释义学一些具体原则时又用文学社会学方法作了某些改造,使之同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并不背离,因而东德学者能很快对接受美学原理进行马克思主义的解释和发挥。

毫无疑问,《挑战》作为接受关学的纲领性文件不是没有缺陷的。首先,《挑战》虽然确立了总体研究的思路,但在具体论证时,还是比较偏重于研究读者的接受过程,而较少分析作品本文的意义与形式,尤其比较忽略作家的创造活动及其主导地位。这样就在总体研究的格局中出现了内在的不平衡,因而实际上导致总体研究的思路未能贯彻到底。其次,对读者阅读经验与期待视界的作用的强调是必要的,但《挑战》似乎把这种作用强调到决定一切的、至高无上的地位,就有片面性了。如把作品审美价值主要看成读者的接受与否,就容易使人感到作品的价值纯然是相对的、主观的。这种片面性为后继者们的主观主义、相对主义的价值观留下了可乘之隙。再次,《挑战》在论述读者的能动作用时,对读者通过自己审美视界调整的反馈作用来影响、制约作家的创作这一点虽然隐约提及,但强调不够,这不能不是一个遗憾。最后,《挑战》在论述文学与社会关系时,正确地强调了文学通过读者的接受发挥其社会效果的一面,但有意无意地忽视了社会对文学创作与阅读的制约作用。他指出了作者、读者有自己的期待视界,但社会的关系,相反,却批判了黑格尔关于文学受制于“时代精神”的论点,这显然又有某种离开社会的倾向。

《挑战》的局限性是明显的。但重要的是,它开拓出一条富有启发性的文学和文学史研究的新思路,它的历史功绩是不应抹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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