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羌山天籁:北川羌族作家冯翔遗作《策马羌寨》

发布时间:2015-12-18 11:58

摘 要:

关键词:
  两年前,一个在北川地震废墟中都没有倒下的羌族汉子,却以让人扼腕的方式决绝地离开了这个世界。两年后,代表着他干净灵魂和沉重责任的两部遗作《风居住的天堂》、《策马羌寨》经过他的胞兄冯飞多方奔走,在阿来、张颐武、白桦诸先生的推荐下,经长江文艺出版社精心策划,于四月中旬在全国公开出版发行。《风居住的天堂》为诗、文、小说合集,其中诗、文占绝大部分篇幅。《策马羌寨》为羌族长篇传奇历史小说。从目前的资料看,这是迄今第一部反映羌人生活场景的长篇历史小说。对于一个有着六千年悠久历史的民族而言,这部作品的出现无疑具有填补空白的意义和作用!

  《策马羌寨》一书由茅盾文学奖得主阿来先生作序,北大张颐武先生和中国社科院白桦先生在该书封底作评。白桦先生说:“这篇作品以故乡青冈堡三大家族之间的恩怨和兴衰为线索,横跨清末至解放初这一风云变幻的历史时段,涉及人物众多,阶层、身份迥异,杂而不乱,向我们展示了一幅极具羌族特色的民俗风情画卷。其内在的情感与意味非常丰富,既有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英雄豪情,也有家长里短、缠绵悱恻的儿女情怀,更有舍生取义大爱无疆的爱国气魄。” 

  如果说《风居住的天堂》给我们提供的是一帧多侧面的抒情主人翁形象的话,《策马羌寨》则是作者在自然传统的创作理念之下,以朴实灵气、冷静血性却又极富节奏感的文字为我们展示的一幅变幻多姿的羌族历史生活场景。而这一切诉说之外,作者从中流露出的纯真的、极富英雄意味的历史生活憧憬更让人掩卷唏嘘。作者是第一次创作长篇,但作者在各方面都表现出了纯熟、自然的小说创作才华。

  首先,在事与理的关系处理上,作者以事当先,绝不在其中以理相害。作者主要以两种手段做到了这一点。第一,在主线的架构上选择了讲故事的方式,非常自然地将读者带进迂曲婉转的羌山历史风云之中。第二,在故事里,巧妙设置种种矛盾让情节层层叠进,并在其中创造了人物众多的羌人群像,一切意味都让人物、情节彰显。艾林、潺西、柴木、索德、格西、柴禾、索饼子、大刀儿、格让、格想、柴草、刘豁子、廖革命等一众吐司、寨主、小姐、媒婆、土匪、妓女等不同阶层、身份的人物形象纷至沓来,男人的勇武好胜、女人的美丽泼辣、官吏的强抢豪霸、羌民的艰难奋发……无不让人讶异感慨。青冈堡燕子坪寨主潺西、格西父子是小说着力塑造的两个人物形象。同样仁义的父子俩,一个仁义里透着威严,一个仁义里显出精明。潺西的威严多谋、格西的傲气豪侠让人印象深刻,这二人也集中体现出了羌人勇敢、善良、勤劳、智慧的民族特点。随着情节的推进,人物的言行、活动、环境原生态地展示了羌人的日常生活场景及伦理观、价值观。作者则安静地躲在言词背后,一切都自然天成。

  其次,从小说语言上看,整部小说语言干净、纯熟,朴实、灵性互存,冷静、血性共生,开合自如、极富节奏之美。也许早年一直有写诗的历练,整部小说语言洗练、纯熟到每字每句几乎没有多余、没有不妥帖处,读来极为利索、简洁,但又灵性闪耀。阿来先生在序言中这样评价冯翔《策马羌寨》中的语言特点:“用的是纯熟的小说创作技巧,字里行间带着浓郁的四川风味、羌族情怀。读起来有点辣,让同是四川人的我读起来倍感亲切爽快”。 阿来先生的观察无疑是准确的。如小说第一章《末代吐司》中描写少年格西带族人打猎情景:“一走进山中,看着地上纷乱的动物足迹,格西就吩咐开了:柴禾,你带两个兄弟,到疯岩子去打兔子。周国,我们各带几个兄弟,到野猪坪去打野猪。听了格西的安排,大家就分头行动。不大工夫,就听见了砰砰的枪声和激动的喊声,还有枪响后漫天飘落的雪花。”打完猎,格西说:“给东山寨的兄弟伙分头野猪,拿些兔子,其余的抬到燕子垭,咱们好好吃一顿”,待到艾林吐司差人来请他和柴禾两人,他直接回话:“嘿嘿,权高位重的吐司找我小人物,倒还稀罕。回去告诉他,咱们在喝酒,没空”。聊聊数语,一个能干、豪爽、血性、不惧权贵的少年格西形象就跃然纸上,读来十分痛快。而“枪响后还有漫天雪花”一下又在素朴、利落的文字里静静流淌出一种澄明剔透、洁净浪漫的诗情。小说中大量方言的运用又让我们在雅俗之间感受到山风扑面的泥土气息。在阅读过程中,我甚至常常觉得,作者的文字颇有赵树理和孙犁之风的习染。正是在这样痛快的语言里,字里行间又天然流露出了作者强烈的民族自豪感、一种民族历史的英雄情结。

  在长短句的运用方面作者也颇具匠心。长短错落的句式自然、准确地传达出小说的内在节奏和情感,使语言在无声中多了许多内在的韵律意味。小说中有大量羌人欢宴庆贺的场面描写,这种时候作者的笔墨常常毫不吝啬的酣畅淋漓。但第五章《石泉奇才》里写族群欢宴场景时,大量排比句却不求字数基本一致,使得在传达欢乐情绪的节奏中隐隐有不畅之感,这种涩滞不畅正是格西心结暗生,潺西、柴木老爷英雄末路之感的准确传递。而在这一章接下来对格西等羌山儿女连续三个月的结婚场景的呈现中,文字又在从容、轻松的笔触里让我们从羌人“贺新郎”、“嫁女歌”、“坐堂歌”等考究的婚嫁仪式中感受到自然勃发的生命欢愉。

  从小说结构看,整部小说的空间构架犹如一颗大树。“楔子”如树根,引出故事。第一章“末代吐司”如主干,青冈堡三个寨子燕子垭、东山寨、西山寨的故事为主枝,以后各章在这三个主枝上开枝散叶,三主枝或并行或交接或穿插进别的故事,到了最后两章,大树见顶,三主枝的最主要的一枝也在“英雄真相”里还原了人物 或者说族群的历史尊严和荣耀。在大树结构中,羌民族在清末至 解放初这一历史时段族群内部的生活形态、族群与外部社会结构的碰撞裂变,便不枝不蔓地得以生动再现。

  从小说创作技巧上考察,我们感受到了文学传统对冯翔强大、深刻的影响。诗歌对他炼字、炼意境的影响,传统章回小说对他整部小说叙事方式、结构设计、语言表达的影响。正因为这样,即便是一部具有浓郁羌族风情的历史小说,一种地缘亲情和文化亲情的文字纽带却带给了我们阅读文本时极大的亲切感和轻松感。这对所有已读或者即将读这部小说的人来讲无疑是一个福音。

  再有,羌人真实生活场景的还原极富特色,有极强的民俗学、社会学意义。张颐武先生说:“《策马羌 寨》细致入微地描写了羌民族的民风民俗,艺术地再现了羌族人的人物风貌,用文字的方式对羌族的文化进行了记录和保存,在对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上弥足珍贵。”文化是什么?文化就是族群的生活方式。体育大会、三月三的祭山会、许多美丽的传说、民间故事、歌谣等等,凡羌人生活的主要民俗场景在《策马羌寨》里都得到了生动、真实的还原。野草“籽笼包”、烧二哥土酒、碉楼、描女红等等这独特的民族风情让我们触摸到了一个古老民族的无穷魅力。袍哥组织和棒老二生活,又让我们看到一个独立的族群在与外部社会融合中产生的打破寨子文化、吐司文化的结构性变异。

  在表层场景的延展中,内在的族群历史生存处境也让我们了解了这个民族曾经深重的苦难和艰辛。从自然环境看,山高地险、交通不便,历史上多有大地震发生;从社会环境看,因为族群自由、骁勇的天性,在历史上常被当政者血腥打压,甚至以强权方式斩断族群与外部世界的联系。所以,除了盐巴等物要靠到山外去抢夺外,相当长的历史时段中,这一族群基本的生活用品都必须做到自给自足。小说中讲,清末年间,青冈堡的羌人们竟然几十年不能去所在的石泉县城。然而,被困大山的羌人从不低头,在群山之中,以一棵古老的黄角树的四围为政治、生活、文化中心,敢与强权战斗,旷放乐观、自在欢乐。敢爱敢恨、粗狂磊落的生存姿态滋养了羌人拙朴、坚韧、血性的文化根脉,也赋予了他们一种雄鹰般的英雄情结。

  在小说里,冯翔为我们演绎了一个让他深深骄傲和自豪的多难、坚韧而英雄的民族。但是他在小说里也深深地疑惑于人物个人、族群群体命运的莫测多桀。在“英雄真相”里,他天真、善良地让英雄还原本来的荣耀,并且还是“我”去做到还原的。正是在最后,作家终于不是很能守得住冷静的姿态了,他亲手掀开了历史的尘烟而让自己无所不能——这是羌人般的善良、大爱、无畏给他的最后的浪漫和天真。然而,这样的浪漫和天真也正是冯翔心灵世界独特的美。

  一个以自杀来谢幕今生的羌族作家,他的文学理想、他的创作实践、他的身体行为三者合一的完成了“不可复制”的某种梦幻一般的历史小结。他的独特性注定是不可旁绕的。农耕文明给予他的淳朴,游牧记忆给予他的勇敢,使得支配他的创作理念里有一种清亮的澄澈。他当然没有来得及给我们细说他的创作理念,但,我们从他的《策马羌寨》和《风居住的天堂》里能体真切地体悟到他的三种追求。

  (一)回到故乡的意识

  雷尔夫说:“做人就是生活在一个充满许多有意义地方的世界上,做人就是拥有和了解你生活的地方。”无论是《风居住的天堂》还是《策马羌寨》,冯翔都在抒写一个永远的场景:故乡。在他笔下,故乡是生命的来处;是美的化身;是既往、今世、未来的全部;是一种哲理层面的精神诉求。人只是故乡放飞的风筝,只有深深地扎根故乡的土壤,才能将自己浸透在美景、真情里与自然为伍,与亲情相拥,让灵魂干净澄澈。

  (二)回到良知的自觉

  良知是人类一种天赋的道德。当我们身处社会时,良知便是从事某种职业必须具有的内心自省和必须承担的社会责任,这种必须体现在捍卫这种责任的行动。如果不是出于强烈的爱,不是出于强烈的族群文化责任感,我相信,在短暂的生命旅程里,冯翔是断然不会有《风居住的天堂》、《策马羌寨》留给我们的。在他的诗歌、小说中反复出现的那颗大槐树意象,我始终愿意相信那本是在作者内心一直生长、一直茂盛、一直祈望它生生不息的族群生命意象、族群文化意象。

  (三)回到真实的勇气

  著名诗人雨田说:“冯翔的作品能穿透一个复杂的人的所有硬壳而直击心灵”。冯翔的文字,常常让我们有一种流泪的冲动和完成这种冲动之后难以平复的灵魂的永远的疼痛。他自己在文字中说,英雄都是脆弱的。他同样才情横溢的哥哥说他有文人的柔弱。可是,我想说,他最宝贵的地方是他的真实,以及真实赋予他的勇气。他真实的爱,真实地恨,真实地勇敢,真实地脆弱,真实地骄傲,真实地自卑……然后以身体完成最后一个创作——真实地弃世而去。

    故乡不复杂,良知不复杂,真实不复杂,所以简单的冯翔才象羌山天籁一般把我们深深打动。简单,也许是对这个世界最好的启迪和救赎。愿冯翔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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