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媒介的现代电影探析

　　一、现代电影的媒介属性

　　现代电影曾被意大利的电影理论先驱者乔托·卡努杜称为继舞蹈、建筑、诗歌、音乐、绘画、雕塑之后的“第七艺术”。现代电影从它诞生开始就被学者们视为一种用影像和声音的结合来传播信息、交流情感和表达思想的新型媒介。

　　在如今，这个媒介融合、图像泛滥和审美匮乏的时代，它已经逐渐成长为现代社会信息传输的重要渠道。作为传播史上的一种新媒介，“电影有力量贮存和传递大量信息。它瞬息之间表现的由许多形体组成的风景，需要几页散文才能描绘出来。”

　　“媒介”在汉语中最早出现于《旧唐书》：“观古今用人，必因媒介此处的“媒介”一词通常是指促使相互作用的双方发生关系的人或事。在拉丁文中，medius(媒介)的意思是“处于中间”。英语中的medium或复数形式media大约出现于19世纪末20世纪初，其含义主要指方法、手段、载体，通常指的是借以生存之物或环境，或指使事物之间发生关系的介质、工具、媒介物、传导体等等。现代传播学的鼻祖施拉姆宣称媒介是“插入传播过程中用以扩大并延伸信息传送的工具(如活字印刷)”、“旨在加速扩展信息交换的社会机构”，以及所有“扩大了人类进行交流的能力”的载体。综合起来看，“媒介”或“媒体”通常指的是人类制造、存储、传输和接收各类语言、符号、声音、图像和其他各类信息的物质和非物质载体的总称。

　　还有人从功能主义的角度把“媒介”理解为各种在信息传播过程中起到中介作用的社会性组织，例如教堂、电影院、新闻机构和社会团体等等。通过我们对于“媒介”的考察和界定，不难看出，现代电影已经有效地把各种物质媒介(光、波、声、画等)、社会媒介(社会机构、自然环境等)和非物质媒介(思想观念、精神活动等)有机地整合起来，构成了一个巨大的，集信息制造、传播、接受和反馈为一体的“聚合体”。用麦克卢汉的话来说，“电影实际上不像歌曲或文字那种单一的媒介，它是一种集体的艺术，不同人分管色彩、灯光、声响、演技和对白”。在电影这种综合媒介出现之前，“报纸(包括摄影术———引者注)、广播、电视和滑稽表演，都是在集体行动中依赖整个班子和等 现代电影受惠于报级技术系统的艺术形式。” 纸、杂志、摄影、广播和电视这些媒介，却又在功能和属性上超越了这些媒介。

　　二、作为媒介延伸的现代电影

　　作为脱胎于“文化生产场”、独立于其他艺术 样式的一种独特形式，现代电影是其他艺术媒介自然“延伸”的结果。首先，电影是继摄影术出现以后对于现实影像和想象世界的延伸。现代电影的诞生与摄影术有着密切的关系，摄影技术的发展直接催生了电影的出现。在摄影术的介入之下，电影所生产的影像(和声音)与客观现实中的“被摄物”(即摄像机镜头中的自然景观、社会活动和人物形象等)是“同一的”，电影的本性就是镜头对于现实的摹写，所以电影需要依赖摄影技术传递信息并表达意义。“摄影的客观性赋予影像以令人信服的、任何绘画作品都无法具有的力量。不管我们用批判精神提出多少异议，我们不得不相信被摹写的原物是确实存在的。它是确确实实 [8]7 电影以被重现出来，即被再现于时空之中的”。

　　“最近的距离占有事物”，呈现了肉眼根本无法感知的现实，摧毁了传统艺术中借以彰显与民众之距离的“灵韵”，从而积极地呼唤了艺术接受民主 [9]97 当然，电影的出现也标志着信化时代的到来; 息分享的民主化在大众社会成为可能。由此可见，电影借助于摄影术的力量，具备了复制和摹写现实的魔力，它已经从某种单一的艺术形式实现了质的跨越，它不仅作为信息传播的源头，还作为现实生活的逼真模板呈现于世人面前，对于人类而言，电影的媒介意义和作用不言自明。

　　其次，由于现代电影借用戏剧艺术的舞台表演效果，因此，它也是舞台表演和戏剧艺术的一种延伸。法兰克福学派的“边缘人”瓦尔特·本雅明曾将电影看作一种代表进步和民主的力量。他认为，电影作为一种表演媒介，呈现的是人类存在的本性，因为，对于电影而言，“重要的不是演员在观众面前表演另一个人，而在于他在机器面前表现[9]118 电影演员的“成就绝非一个整体，而是自己”， 许多孤立表演的组合。……机器运转的本质必然性就在于将演员的表演分解为一系列可以剪辑的[9]123 。电影以积极入世的姿态，表征了大众片段” 传播媒介应有的品格：借助于摄像机镜头中呈现的“舞台”，电影不仅成功地延伸了戏剧表演的功能，呈现了现实生活的完美表象，也为信息的无界传播提供了充足的理由。

　　再次，文学叙事中的各种技巧也逐渐被现代电影所借用，所以现代电影也与文学叙事产生了交叉，现代电影为文学话语的意指提供更为便捷的可能性。在电影这种集合了光影、声响、旋律和节奏的综合媒介中，文学叙事的表象具有了立体感，文学想象突破了文本空间的限制，文学隐喻在 影像的狂欢中获得了解放。“电影是一种想象(虚 [10]4构)的技术;而且，电影能指本身就是想象的。”它所呈现的是“物体的影子、幻影、替身和一种新 [10]41 。

　　电影镜头中的影像是的镜子中的复制品” 文学叙事“想象的能指”。现代电影将文学语言改造成视听一体的表意符号，借助于流动的影像、精彩的对白和“想象的能指”，电影最大限度地发挥了艺术媒介(相对于文学的纸质媒介而言)的表意功能。电影用独有的蒙太奇语言超越了文学叙事的起承转合和表意的局限性，它使用影像、画面的切换与镜头间的组合、拼接来实现时空结构的跳转与承继，逼真地将文学语言摹写的现实通过光影声响等元素直观地呈现出来。电影真实地将文学叙事力图呈现的知觉活动和心理暗示通过直观的形式(镜头语言)表现出来，因此，电影解放了人类在文学中表现出来的想象力，在影像层面实现了人类的知觉结构与自然景象之间的“同 这在文学叙事的虚构时空中是难以想象的，电影作为一种新的艺术媒介，不仅解放了文学表意的桎梏，更突破了人类想象力所能达到的疆域。

　　总体而言，现代电影是一种“综合的艺术”，它的表意过程整合了摄影、戏剧表演和文学叙事的功能，并将这些功能最大化，创造了一个充满活力且极其灵动的影像艺术世界;另一方面，现代电影更是多种媒介的“聚合物”，它有机地整合了文学、美术、戏剧、摄影、音乐和建筑等不同的意指媒介的信息传播功能，有效地将声音、影像、语言等表意的符号整合到了一种集视觉、听觉和感知觉等为一体的统觉系统之中。因此，依据法国社会学家皮埃尔·布尔迪厄的观点，我们可以把现代电影理解为媒介融合的“场域”———姑且称之为“电影场”———它是集合了诸多媒介的艺术创作功能的“文化生产场”，并且越来越对其他的文化生产领域(文学、艺术、传播等)产生影响。

　　四、结语

　　综上所述，我们认为，现代电影自其诞生以 来，就天生地具有了大众传播媒介的属性，这不仅与电影的生产环境(电影影像和信息的传播途径、 环境、受众和效果等)和承载介质(胶片、光影、镜 头、影像以及电影影像发生的化学原理等)相关， 还与电影自身作为现代社会重要的信息来源(电 影本身就是现代社会重要的信息源)相关。

　　现代电影可以超越在它出现之前的包括文学、绘画、戏 剧、雕塑、建筑、舞蹈和摄影在内的所有艺术而成 为一种综合艺术，它也可以在这些艺术媒介的基础上被整合成为一种大众传媒;电影可以继承所有现代媒介(印刷术、摄影、广播、电视)的优势，在对其他艺术媒介“延伸”的基础上，最大限度地发挥大众媒介的信息传输功能，它也可以迅速跟上 信息社会发展的步骤，有效地融合新型媒介(网 络、手机、数字媒介等)的功能，改造自身的不足， 从而形成一种光影、声响和动态的图文信息的全方位传播当然电影除了向公众传递有效的艺术 和娱乐信息之外，也有可能在公众中制造一种刻板、浅薄的印象，甚至与意识形态国家机器“合 谋”，把公众限制在“文化生产场”之中，强化电影 影像的娱乐性和欲望表达，从而转嫁国家政治体 制的矛盾，彻底沦落为消费主义的工具和“欲望的 机器”。作为一种复杂而又灵活多变的大众传播 媒介和文化产品的载体，现代电影承载了丰富而 多变的内涵，如何去认识它，将是一个具有挑战性 的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