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警跨国侦办杀人案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同是在国外打拼的龙的传人，为了一些生意场上的利益，不惜雇凶杀人。安徽警方日前专程赶赴菲律宾，调查取证，并顺利将两名涉嫌在菲律宾犯下故意杀人罪的我国公民依法逮捕。菲律宾阿罗约内阁重要成员、司法部长冈萨雷斯先生对中方高效率办理此案表示赞赏，称这是中菲双方自签署两国引渡条约以来首次成功合作。

　　保镖发现老板失踪

　　地处东南亚的菲律宾，东临太平洋，西濒南中国海，由7101个大小岛屿组成，面积约30万平方公里，有8000多万人口，其中马来族占85％以上，绝大多数信奉天主教。因地理位置关系，中国福建、广东等沿海地区自古就陆续有人闯南洋，到如今已有约200万华人长期在菲生活，其中有许多华人靠勤劳的双手发家致富，在菲律宾拥有很高的经济地位，具有一定的影响力。

　　2005年底，菲律宾首都马尼拉发生一起故意杀人案，因涉案双方都具有中国国籍，受到中国警方的密切关注和跟踪调查。12月1日，菲律宾司法部下属的国家调查局（英文缩写“NBI”，主要承办全国范围的重大有影响案件）接到报案，称“一位持有中国护照、在菲拥有永久居留权的施文读先生昨晚一夜未归，估计被人杀害”。

　　“NBI”立即启动杀人案件侦破模式，组织人员勘查现场，搜集证据。

　　据施文读的保镖保罗和威廉反映，头天晚上，也就是11月30日晚，老板施文读接受另一位在马尼拉做娱乐业生意的中国人李伟将的邀请，到泛太平洋宾馆5楼KTV包厢内边唱歌边喝酒。当他们进入包厢时，里面已有几个中国人坐在里面，加上服务的小姐，已经没有空位了，两人只好出来坐在包厢外面，保护老板的安全。

　　12月1日凌晨1时许，酒酣耳热的李伟将从包厢里出来，看到施文读的两名保镖还坐在外面，破口大骂：“你他妈的就是一条狗，还不给我快滚！”保罗看是自己的前老板，总觉得有些难为情，遂离开，下到一楼，找了个角落继续等。因为按照保镖的职业守则，老板没有离开，保镖是不能走的。看到保罗走了，另一名保镖威廉也只好躲到一旁。

　　1个小时后，在包厢内喝醉了的施文读被3名中国人夹着走出KTV，下到底层停车场，上了一辆本田思域轿车，当保罗和威廉再去包厢内找施文读时，发现包厢内已空无一人。凭着直觉，两人感到大事不妙，立即拨打了施文读的手机，刚开始还是接通了的“嘟―嘟―”声，后来再打就是“嘀嘀嘀嘀”的忙音。

　　12月1日上午，施文读的尸体在马尼拉市郊的帕赛市路边草丛中被发现，其颈部有明显的刀割痕迹。

　　“NBI”表现出较强的侦查破案能力，很快查明此案系李伟将伙同中国籍人姚丰、黄成德、菲籍华人阿兰等人所为，并将阿兰缉拿归案。12月7日，那辆失踪了的牌号为“WHX956”本田思域轿车也被“NBI”找到，带回时满是尘土、泥浆，且车内充满臭味。虽然车子已被重新做漆，清洗、烘干了车内的地毯，做了车内装修并更换了前后挡风玻璃，但“NBI”还是从中找到了犯罪嫌疑人遗留下来的痕迹，显然，施文读是在这辆车内被害的。

　　“NBI”在追捕犯罪嫌疑人李伟将、姚丰、黄成德时遇到了麻烦，这3人已经逃回了中国大陆。接到报告的菲律宾司法部长冈萨雷斯先生十分重视此案的侦破工作，为了尽快将杀人嫌犯缉拿归案，给受害人家庭一个交代，他提笔给中国公安部写信并提出合作立案的请求。

　　公安部指定安徽管辖

　　今年5月10日，安徽省公安厅刑警总队接到公安部刑侦局通知，指定管辖一起我国公民涉嫌在菲律宾故意杀人案件。公安部刑侦局在通知后作了详细说明，原来在今年4月，公安部副部长张新枫收到了菲律宾司法部长冈萨雷斯先生的来信。菲司法部是菲政府的重要职能部门，下辖国家调查局和移民局，并主管刑事、民事、司法等事务。冈萨雷斯系阿罗约内阁的重要成员。信中冈萨雷斯先生向张新枫副部长详细介绍了一起发生在菲律宾首都马尼拉市的凶杀案，以及该国警方前期调查的情况，由于涉案的两名主要犯罪嫌疑人是中国公民，且已潜逃回大陆，冈萨雷斯先生请张新枫副部长关心、过问此案，尽快将两名主要犯罪嫌疑人缉拿归案，移交给菲方。

　　因涉嫌作案的一名主要犯罪嫌疑人户籍所在地是安徽寿县，公安部刑侦局经过研究指定将此案交由安徽省公安厅刑警总队负责侦办，这一方面是对安徽刑警的高度信任，另一方面也是部领导对屡破大案的安徽刑警攻坚克难能力的充分认可。接到这样的涉外刑事案件任务对安徽刑警来说还是首次，省公安厅对此高度重视，崔亚东厅长和陈小平副厅长要求厅刑警总队指派专人与涉案的六安市、寿县两级公安机关组成专案组，全力以赴开展侦查工作，力争高效、圆满地完成公安部交给的工作任务。

　　省、市、县三级公安机关立即行动起来，由省公安厅刑警总队牵头，六安市公安局具体负责侦办，寿县公安局负责立案侦查工作。因为案件的特殊性，为了保证其正常移送起诉，寿县检察院也提前介入此案的侦查。

　　抓获犯罪嫌疑人

　　菲律宾司法部长冈萨雷斯先生在给张新枫副部长的信中描述了两名主要犯罪嫌疑人的基本情况，要求中国警方对这两人进行拘捕并引渡给菲方。

　　接到公安部指定管辖后，安徽警方成立的专案组立即组织人员对公安部转来的案件材料进行了仔细分析，认为按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和《中菲双边引渡条约》的规定，中国人在国外作案，中国警方拥有刑事管辖权，该案由于犯罪嫌疑人和受害者都拥有中国国籍，应该由我国警方立案侦查并依法予以起诉，可以不将中国籍的犯罪嫌疑人引渡给菲方。鉴于此，省公安厅将此案交给寿县公安局立案侦查，省厅和市局协助办理。

　　寿县警方对此项任务也是高度重视，公安局长陶忠贵亲自挂帅，组成秘密追捕小组，围绕犯罪嫌疑人姚丰的关系人展开工作。因涉嫌在境外杀人，系危险人物，公安部还将姚丰列为B级逃犯，上网进行全国追捕。

　　经过细致的调查走访，追捕民警获悉犯罪嫌疑人姚丰的户籍地在寿县城关，但实际上他和爷爷一起居住在窑口乡。邻居反映，前不久姚丰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年轻漂亮的女性。追捕组没有贸然出击，而是让当地派出所民警出面，上门摸底。姚的爷爷告诉民警，姚丰带着那个女的到淮南做人工流产手术去了，具体哪家医院他不知道。5月17日，追捕组赶赴淮南，并于下午3时许在淮南绿都宾馆二楼一房间内将持名叫“蔡某”假身份证的姚丰堵个正着。

　　在此之前的5月12日，省公安厅刑警总队将另一名犯罪嫌疑人李伟将（又名李正豪）的有关情况通报给了福建省公安厅刑警总队，在公安部五局统一协调指挥下，16日晚，福建石狮警方乘李伟将在一饭店内给家人过生日的机会将其擒获。20日，安徽警方专案组赶赴福建石狮，将犯罪嫌疑人李伟将押解回寿县。

　　归案后，李伟将和姚丰以为国内警方不可能掌握详细案情，一口咬定和杀害施文读一案无关，经过一番较量，两人供述了伙同阿兰（菲籍华人)、黄成德（在逃）等人预谋并杀害菲籍华人施文读的犯罪过程。

　　去年11月30日晚11时许，李伟将、阿兰、黄成德、姚丰等人到马尼拉市泛太平洋宾馆5楼KTV包厢内，邀来施文读等人喝酒唱歌。其间，李伟将先后以各种理由将施文读的两名保镖支走。12月1日凌晨2时许，李伟将安排阿兰、黄成德、姚丰将已喝醉的施文读扶到阿兰的本田思域轿车上，由阿兰驾车。犯罪嫌疑人黄成德从后面抓住施文读的双手，姚丰持李伟将交给他的弹簧刀切割施文读颈部致其死亡，后将尸体抛在帕赛市境内。此后，3人到阿兰家中清洗车辆，更换血衣，并将施文读随身携带的20万比索瓜分。凌晨4时许，黄成德、姚丰返回“silahis”酒店的赌场，会见了李伟将，告诉李伟将已杀了施文读。当天，施文读的尸体被发现后，李伟将给姚丰一些钱让其逃回国内。事后，李伟将曾通过互联网与姚丰联系，要求建立攻守联盟。

　　菲律宾司法部国家调查局经过一段时间的侦查，获取了部分证据后，向当地法院申请了拘捕令，鉴于主要犯罪嫌疑人李伟将、姚丰等人都已逃回中国大陆，他们又向部长冈萨雷斯先生作了汇报，由冈萨雷斯先生出面写信给我国公安部张新枫副部长，并通过外交途径，向我国外交部递交了照会，引起了公安部的高度重视。

　　赴菲律宾调查取证

　　按照我国相关法律规定，没有杀人现场勘查材料，没有证人证言，没有杀人物证等，就目前警方掌握的证据还不足以起诉犯罪嫌疑人姚丰、李伟将等人，专案组决定赴菲律宾了解、搜集、完善证据材料。

　　经过公安部刑侦局和安徽省公安厅领导的批准，6月29日至7月5日，由公安部五局温亚非和安徽省公安厅刑警总队副总队长吴捍卫率领六安、寿县专案人员和寿县检察院的一名检察官共计6人的调查取证工作组，远赴菲律宾展开工作。

　　虽然只是一海之隔，但菲律宾潮湿闷热的气候让都处在北半球季风带的工作组民警适应不了，几个人一到马尼拉就闹了肚子，为了不影响整个工作组的行动，几人到处找生大蒜吃，咬牙坚持到最后。

　　菲律宾首都马尼拉是“亚洲最欧化的城市”，著名的“马尼拉湾落日”风景以其独特的风韵吸引了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但它实在又是一个让人担忧的地方：报纸上连篇累牍的绑架、抢劫、爆炸事件报道令人读得心惊肉跳，所有大型公共设施入门处荷枪实弹的保安对顾客进行的“安检”在保证安全的同时，又时时提醒着人们这是一个面临恐怖威胁的城市，而高楼大厦旁边低矮拥挤的简陋木板房和露宿街头的人们以及皮肤棕黑、光着身子满街乱跑的小男孩更让人担忧在这种强烈的贫富对比下，他们有一天是否会成为新的不安定因素……

　　这是一个既现代又古老、既繁华又没落、既喧嚣又宁静、既勤劳又慵懒、充满矛盾又正因矛盾而充满魅力的城市。让人欲罢不能，却又在去留之间做着艰难的抉择。但赴菲工作组没有退路，到了马尼拉，工作组马上来到中国驻菲大使馆，通过公安部驻菲律宾警务联络官刘路军的协调，和菲律宾司法部下属的国家调查局（NBI）取得联络，开展工作。因为犯罪嫌疑人在当地很有势力，使得绝大多数知情人不愿向中国警方作证。菲律宾的司法制度和执法体制有别于我国的法律制度，通过直接提审、讯问被关押的犯罪嫌疑人阿兰来获取证据存在法律制度上的障碍。由于菲律宾基本上沿袭了美国的法律制度，其规定在犯罪嫌疑人拒绝接受警方讯问时，警方不得强行讯问，阿兰的态度相当恶劣，所以讯问工作未能取得预期目的。

　　工作组没有气馁，而是向菲方宣讲我国对此案具有管辖权，中国政府和警方对此高度重视，有决心、有能力办好此案，以期最大限度地获取菲方支持。

　　与此同时，工作组对涉案双方当事人在菲律宾的情况进行了调查摸底，分析和把握双方的心理，向他们宣讲我国的法律和政策，并充分考虑到他们担心遭到报复的心理，在争得当地执法部门配合的情况下，承诺会尽量保证他们的安全。有些人在当地调查局内作完证就不愿意离开了，吃住都在调查局。为此，工作组费尽了口舌，千方百计打消他们的顾虑。

　　通过NBI的翻译人员协助，工作组先后调查询问了10多名证人。通过上述调查，获取了李伟将为了商业竞争幕后指使姚丰等人杀害竞争对手施文读的证据和线索。

　　工作组从“NBI”顺利接收了本案的全部卷宗材料，并赴帕赛市警察局调取了现场勘查和尸检照片，并亲自拍摄了案发现场、作案车辆、抛尸现场、抛弃凶器现场，以及发案的Binondo公寓、GloriaMaria饭店、Hyait宾馆、泛太平洋宾馆等地的照片。

　　7月4日，温亚非和吴捍卫副总队长率工作组一行会晤了菲律宾“NBI”局长曼塔宁（ing）。吴捍卫详细介绍了安徽警方专案组侦办“2005・12・01杀人案”工作的有关情况，对“NBI”给予的支持和配合表示感谢，并请求菲方尽快查明阿兰的真实国籍。如有可能，希望将阿兰移交中方依法处理。曼塔宁局长对中国警方成功侦办此案给予了高度评价，认为此案是中菲第一个成功的警务协作典范，并表示下步将继续就本案的具体工作给予中方密切的协助和支持。会晤后，双方在驻菲警务联络官刘路军的见证下，互换了获取的证据材料。

　　考虑到菲律宾的司法制度与我国不同，避免做无用功或有所疏漏，工作组对构成证据的证明力以及如何组织证据支持诉讼方面作了细致安排。与对方交换证据后，马上对菲方提供的证据材料进行梳理、审查，及时补充、完善，特别是按照人民检察院起诉要求进一步丰富了我国法律规定的证据。

　　7月5日，工作组一行又应邀会见了菲律宾司法部长冈萨雷斯。其本人对本案十分关注，通过外交途径转达了合作办案的要求。温亚非和吴捍卫向其表达了中方有着和菲律宾加强合作、共同打击跨国犯罪的良好愿望。冈萨雷斯先生对中方高效率办理此案表示赞赏，称这是中菲双方自签署两国引渡条约以来首次成功合作，并希望在打击犯罪领域与中方进一步加强合作。

　　回国后，赴菲工作组为菲律宾“2005・12・01”杀人案固定了证据锁链。根据在菲律宾的调查取证，犯罪嫌疑人姚丰、李伟将被依法逮捕，寿县警方准备近期将其移送起诉。本文来自《中国刑警学院学报》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