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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本主义经济金融化发展脉络

发布时间:2016-08-19 14:45

  20世纪70年代经济滞胀危机导致了资本主义黄金时代社会协议的瓦解,食利者社会权力的增加促使政府采取了一系列新自由主义政策,推动了金融化的兴起。 20世纪80年代的企业金融化过程建立了食利者同企业管理者之间的同盟,牺牲了工人的利益。20世纪90年代开始的家庭金融化过程将家庭利益同金融市场联系起来,维护着食利者的社会权力。金融化会造成收入差距的扩大以及投资的减少,需要通过不断增加家庭借贷以维持社会总需求。债务的增加不可持续,最终造成了2007年的次贷危机并带来了全球性的金融和经济危机。


  后凯恩斯主义经济学强调货币和金融在经济运行中的作用,关注金融化背后的宏观经济条件,其对于资本主义经济金融化的多方面解释受到了普遍关注。本文就基于后凯恩斯主义经济学研究方法,梳理资本主义经济金融化从兴起到危机的发展过程与内在逻辑,以理清金融化与宏观经济运行之间的关系,为进一步研究金融化问题提供借鉴。

 

  一、 后凯恩斯主义经济学金融化研究方法

 

  后凯恩斯主义经济学是一些学者在对凯恩斯的理论进行解释的过程中形成的经济学流派,对后凯恩斯主义经济学理论产生较大影响的代表性人物有:琼·罗宾逊(Joan Robinson)、理查德·卡恩(Richard Kahn)、尼古拉斯·卡尔多(Nicholas Kaldor)、保罗·戴维森(Paul Davidson)以及米哈尔·卡莱茨基(Michal Kalecki)(Hein、Dodig、Budyldina,2014)。建立在新古典经济学基础之上的主流经济学认为,在市场出清的情况下,现实经济是“物物交换经济”,因而忽视了货币和金融在经济运行中的作用。后凯恩斯主义经济学则认为,现实经济是“货币生产经济”,货币和金融对于经济运行都有着实际影响。

 

  后凯恩斯主义分析经济运行的基本原则是凯恩斯的“有效需求理论”,即实际产出、就业水平和经济增长等现实经济实际变量都是由社会总需求决定的。在此基础上,后凯恩斯主义强调,包括货币金融体系在内的一系列制度安排会影响投资、消费和收入分配,进而影响社会总需求,最终影响宏观经济运行,而影响制度安排的更深层因素是社会权力的分配。社会中不同群体有着不同的利益诉求,社会权力的分配会影响社会产品和收入分配的结果,不同群体对于分配结果要求的冲突会对经济造成损害,因而需要制度安排以缓和冲突。

 

  后凯恩斯主义对于金融化的研究即建立在这样的原则之上。金融化表现为金融部门的规模扩张和收益增加,其深层原因是社会权力分配的变化导致的制度安排和收入分配格局的改变。金融化的产生建立在食利者社会权力增加的基础上,金融化的发展是一系列制度安排维护社会总需求和食利者社会权力的过程,金融危机的爆发则根源于金融化过程对于社会总需求的抑制效应。因此,基于后凯恩斯主义视角,资本主义经济金融化有了一个清晰的发展脉络。

 

 资本主义经济金融化发展脉络


  二、 金融化的兴起:社会协议的瓦解

 

  金融化的兴起开始于资本主义“黄金时代”的终结。“黄金时代”是指从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直到20世纪70年代早期,资本主义经济保持着稳定增长的势头,产出、投资和劳动生产率维持着高增长,就业充分,通货膨胀率维持在低水平。资本主义“黄金时代”的基础是资本、劳动和国家之间的“社会协议(Social Bargain)”(Hein、Dodig、Budyldina,2014)。国家将充分就业作为政府管理的基本目标,采取积极措施对社会总需求进行管理,并为雇佣团体和工会之间的集体谈判创造指导条件;工人和工会组织追求就业和社会保障以及实际工资的提高,放弃了推翻资本主义的目标;资本家追求对于企业的控制并进行管理工作,接受了政府对于经济的干预以及劳动者工资的提高。以“社会协议”为基础的一系列制度安排解除了大多数国家就业和增长的主要约束,为经济增长提供了良好的制度条件。在需求方面,政府积极的需求管理政策使公共支出迅速增加,工人实际工资保持着和劳动生产率的同步提高,增加了消费需求;在供给方面,复员军人参加工作、农村劳动力向城市工业的转移、妇女劳动参与度增加、移民等提供了大量的劳动力,公共支出以及战后特殊的国际政治形势促进了技术进步;在通货膨胀问题上,“社会协议”避免了不同群体之间利益冲突造成了“冲突性通货膨胀”;在国际收支方面,欧洲复兴计划实现了美国向欧洲的资本和技术转移,欧盟支付同盟也解决了欧洲内部经济失衡问题。

 

  然而,由于“社会协议”内部矛盾的不断积累以及外部环境的改变,“黄金时代”在70年代终结。“黄金时代”持续的高就业和生活水平的不断提高,使得人们日益将高就业和高增长作为社会规范,不断提高对于经济增长和就业的预期。当人们对于经济增长和工资增长的期望超过了生产率的提升,就产生了通货膨胀的压力,为经济重新带来了通胀约束。随着资本生产率的不断提高,提高生产能力所需要的投资量不断减少,投资需求进而减少;富裕国家边际储蓄倾向降低,削弱了社会总需求、产能利用率和投资增长;欧洲国家与美国之间技术差距缩小,赶超战略带来的生产率高增长也开始消失;能源和环境问题日益突出,能源价格提高带来通货膨胀上涨,对未来技术发展带来了不确定性(Steindl,1979)。这些因素共同造成了20世纪70年代滞胀危机,导致了黄金时代的终结。

 

  伴随着黄金时代的终结,作为其社会基础的“社会协议”也开始瓦解。在黄金时代,实际利息率被货币当局控制在低水平,刺激了生产领域的经济活动。同时,实际利率仍然维持在零以上,食利者能够维持其金融资本的价值(Smithin,1996)。然而,20世纪70年代的高通货膨胀率导致了实际利率为负,虽然有利于产业资本家和工人,但食利者积累的金融财富在贬值,严重损害了食利者的利益。20世纪70年代后期,食利者集团开始在政治上发起反击。 1979年沃尔克当选美联储主席,撒切尔夫人当选英国首相,欧洲货币体系和汇率机制建立。这些重要事件标志着资本主义国家开始以货币主义为原则,关注低水平通货膨胀、政府预算平衡和稳定汇率的经济政策,牺牲了以充分就业为目标的总需求管理,其最终都是为了重新恢复金融资本的实际回报率。

 

  这些政策转变标志着金融化的兴起,反映了社会权力从产业转向银行,从非金融部门转向金融部门。金融自由化在全球的发展,带来了银行等金融部门权力的增加。资本市场的放松管制,经济和金融全球化的加速都导致了工人谈判力量的降低。20世纪80年代后期苏联的解体解除了企业和政府对于社会主义的担忧,进一步削弱了工人力量。新自由主义开始兴起,其特点是政府干预的减少、市场放松管制、国家福利削减。与黄金时代的社会协议相比,食利者的社会权力增加,工人和企业的社会权力减少,国家对于经济运行的干预也不断减少,新的社会权力分配格局开始形成。

 

  三、 金融化的发展:从企业金融化到家庭金融化

 

  在新的社会权力分配格局下,新自由主义制度支撑着资本主义经济不断金融化的过程。资本主义金融化发展经历了20世纪80年代的企业金融化阶段和20世纪90年代之后的家庭金融化阶段,直到2007年次贷危机的出现。

 

  20世纪80年代资本主义经济金融化主要特征是企业的金融化,其本质是食利者通过其社会权力使企业管理者服务于自身利益的过程。企业金融化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第一,企业融资手段的金融化,企业通过大量借贷支持杠杆收购等活动。在金融化之前的黄金时代,企业能够维持较高利润,企业主要依靠内部资金积累来获取融资资金。然而,在金融化时期,企业开始大量借贷,融资手段从主要靠内部融资转向了外部融资。企业通过大量借贷,在为投资计划提供融资的同时满足了食利者的需要,同时减少了工人对于企业收入的索取权(Palley,2009)。第二,企业管理的金融化,“股东价值导向”成为了公司普遍的管理策略(Lazonick & O'Sullivan,2000)。首先,80年代公司控制权市场的发展以及机构投资者活动的增加使得收购行为频繁进行,公司不得不通过提升股价来避免被收购。其次,在金融市场日益发展的同时,公司开始普遍对高管采取同公司股价挂钩的期权薪酬制度,将公司管理者的利益同股东的利益捆绑在一起,使管理者更倾向于在短期提升股价的策略。最后,主流经济学的委托代理理论受到支持,推动了股东价值导向的普遍采用。第三,企业投资行为的金融化,非金融企业不断增加金融投资(Krippner,2011)。在高利率、高借贷和股东价值导向的共同推动下,非金融企业开始不断增加金融投资,或开设金融附属机构,以应对不断增加的融资成本,并获取短期金融收益。非金融机构越来越像金融机构,越来越多的企业想成为食利者。

 

  企业金融化过程是食利者社会权力提升在企业层面的反映。通过企业的金融化,食利者阶层将公司管理者的利益同自身利益联系在一起,使企业服务于食利者的利益。在这一过程中,管理者同食利者结成同盟,工人成为了唯一的受害者。然而,工人工资的低下抑制了消费需求。同时,由于非金融企业投资行为的金融化,投资需求也在减少。这些影响导致了从20世纪90年代开始的消费金融化。

 

  从20世纪90年代早期开始,家庭金融化开始迅速发展,消费者负债开始繁荣,一直持续到2007年的次贷危机。家庭金融化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方面,普通家庭开始普遍参与金融市场,股市繁荣和房地产价格提升带来的财富效应增加了家庭消费,同时增加了家庭负债意愿。另一方面,随着金融创新的加速以及伴随着金融市场繁荣的资产价格提升,信贷标准不断降低,低收入家庭更加容易获取贷款。

 

  家庭金融化是维持金融化条件下宏观经济运行的必要条件,其本质则是维持食利者社会权力的手段。资产价格提升带来的财富效应以及家庭借贷的增加共同促进了家庭消费的增加,一定程度上抵消了工人实际工资下降带来的收入减少,支撑着社会总需求。金融化通过资产价值升值的财富效应将家庭利益同金融市场联系起来,进而将家庭利益同食利者的利益也联系起来,这使得食利者的社会权力更容易获取家庭的支持。

 

  通过企业金融化和消费金融化,公司管理者和家庭的利益与金融市场和食利者的利益联系在了一起。这些变化同新自由主义政策一起推动着金融化的不断发展,形成了金融化条件下债务支撑的宏观经济均衡模式。然而,随着资本主义经济金融化的不断发展,债务的积累最终导致了这种均衡模式的崩溃。

 

  四、 金融化的悖论与金融危机

 

  金融化对资本主义收入分配、投资、消费和国际经济都产生了多方面影响(Hein,2012),这些影响最终导致了金融危机的爆发。

 

  金融化对于收入分配和投资的影响都造成了社会总需求的减少,进而带来了经济增长停滞的系统性危机。在收入分配方面,金融化一方面影响功能收入分配,导致了国民收入中劳动收入份额的下降,另一方面影响个人收入分配,导致了工人和管理者之间收入差距的扩大。在投资方面,金融化造成了股东权力相对于公司和工人增加。管理者偏好在短期获益的金融投资,减少了有利于公司长期发展的实体投资,同时增加了分红和股份回购,以提高股价并提升股东价值,减少了公司可用于实体投资的内部资金。因此,金融化的收入分配效应会减少消费需求,金融化对公司的影响也会减少投资需求,两方面因素共同造成社会总需求的不足。

 

  然而,金融化时期家庭负债的增加以及资产价格的提升,支撑着社会总需求。股市和住房价格泡沫都增加了国民财富,提高了家庭借贷意愿。金融准则的改变和金融创新的加速,使信贷标准不断降低,低收入家庭更容易获得信贷。这些都促进了消费超过实际收入水平的增长,进而稳定了社会总需求。因此,家庭金融化是金融化得以维持的重要力量,抵消了企业金融化以及金融化的收入分配效应对社会总需求的不利影响。家庭信贷的增加促进了消费,增加了总需求,促进了短期经济增长。

 

  然而,家庭负债的增加不可持续,在长期会带来对于总需求的负面影响。随着家庭债务的不断积累,债务存量的增加导致了家庭利息支付的增加,造成了收入再分配,使得实际收入从高消费倾向的负债家庭转向了低消费倾向的食利者,导致了消费的减少,进而影响了总需求。当家庭债务超过一定水平,就会带来不稳定效应。在债务支撑的金融化时期,债务从最初经济增长的推动力转变成了经济增长的负担。这便是“金融化的悖论”,最终造成了金融危机的爆发。

 

  金融危机的爆发最终演变成了全球性的金融和经济危机,这与资本主义金融化发展对全球经济的影响密不可分。在金融化不断发展的情况下,美国、英国、西班牙、爱尔兰和希腊等国家主要依靠增加家庭借贷的方式刺激消费,以应对投资下降以及金融化的收入分配效应对于总需求的不利影响。与之相对应,澳大利亚、比利时、德国、荷兰、瑞典、日本和中国等国家主要依靠净出口来推动总需求,并维持着全球贸易的均衡。然而,当美国由于家庭过度负债导致金融危机发生之后,危机通过国际贸易渠道和金融渠道迅速传播到其他国家,造成了全球性的金融和经济危机。因此,金融化对于收入分配、投资、消费和国际经济的长期影响,是导致 2007年~2009年的全球金融危机和经济衰退的主要原因。

 

  五、 结语

 

  20世纪70年代的滞胀危机使得资本主义黄金时代的社会协议瓦解,食利者社会权力的增加带来的一系列新自由主义政策使资本主义经济金融化在 20世纪80年代开始兴起。通过20世纪80年代企业金融化和90年代之后的家庭金融化过程,一系列制度安排使企业和家庭的利益与食利者的利益趋于一致,维护着食利者的社会权力,共同推进着资本主义经济金融化的发展。金融化对于收入分配和投资的影响都减少了社会总需求,但通过增加家庭借贷和资产价值升值促进了消费需求,进而维持着社会总需求。然而,家庭债务的不断增加最终带来了金融危机,并通过贸易和金融渠道造成了全球金融和经济危机。

 

  金融危机对金融化过程造成了巨大冲击,但并不意味着资本主义经济金融化的终结。金融危机造成大量金融机构倒闭,政府开始对金融部门进行更加严格的规制,金融部门的行为受到了政府的约束。然而,由于社会权力分布并没有根本性变化,经济金融化倾向没有得到扭转。政府对于金融部门的救助行为实际上是在用公共债务支持金融系统,通过将企业和家庭的负债转为政府负债来维持社会总需求。政府债务不断积累的过程同样会带来从债务支撑到债务负担的转变过程,当政府试图削减债务时,必然会带来社会总需求的不足,进而造成经济的长期低迷。

 

  在金融危机的冲击下,新兴经济体可能出现国内经济金融化倾向。资本主义经济金融化为全球经济带来了巨大的消费需求,在很大程度上支撑着新兴经济体的出口。在国内工资水平很低的情况下,消费需求严重不足,出口成为了维持新兴经济体社会总需求的主要手段。金融危机对全球消费需求造成了巨大冲击,新兴经济体出口需求出现剧烈下滑。在这种情况下,为了维持社会总需求,新兴经济体有很大可能走向金融化发展道路,通过提高资产价值和增加家庭借贷的方式促进家庭消费。因为与收入分配改革和经济结构调整相比,金融化发展道路无论在政治上还是经济上都是容易操作的(Palley,2009)。然而,新兴经济体金融化发展同样会带来深层次经济风险。这些问题有待于进一步观察和研究。

 

  作者:郭祎 来源:现代管理科学 2016年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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