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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北喜剧中蕴宙忧患意识

发布时间:2016-03-15 10:26

  喜剧的核心是笑,失去了笑便丧失了喜剧的本性。而“忧患”与喜剧的笑似乎不搭界,或者说,忧患带给人们更多的是淡淡的愁绪和沉重的叹息,为喜剧所不容。其实这是一种肤浅的认识,喜剧虽然以笑为主,但笑有多种,假模假样的笑、虚无的笑、肤浅的笑,更有意味深长的笑、引人遐思的笑、坦荡而又令人回味的笑等不一而足。在这诸多笑中,优秀的喜剧应追求那种有意味的笑。东北喜剧正是在这一点上突破了其他喜剧的平滑和浅薄,其艺术魅力不仅仅借助其外在的幽默,更多的则是源自其更深层的蕴意——关注现实的忧患意识。让人笑得充实,笑后回味无穷。

  

  忧患意识在作家那里,实际上就是作家的社会责任感,社会的主人意识》中国文人历来不缺乏忧患意识,自中国有文学产生伊始,忧患意识也便紧随着出现了。不管是朝臣的进谏或是一般骚人墨客的诗词歌赋,无不有深刻的忧患意识融入其中。杜甫、陆游、白居易等著名文人的作品也正是因此而为后人世代传诵。文学发展至今,它的功利性仍然要求它作为社会功用的一面要表述出深刻的忧患意识,引人注意、发人深省,如《大雪无痕》、《省委书记》等作品无不深深地打动广大观众、读者的心,也在社会上产生了强烈的反响。但这些作品表现的是“崇髙的集中表现……它以美的毁灭的形式来歌颂正面人物,肯定美、否定丑,从而激起人们对美的追求,给人精神上的愉悦。但这些作品往往有创作及接受的时间相对过长、观众与读者的欣赏品位往往达不到这样的髙度等等一些问题,影响了此类作品的接受程度与影响范围。

  

  东北喜剧以其短小集中的剧情、反映社会问题迅速、诙谐幽默的语言以及适合各种文化程度观众接受的通俗性等特点,不仅吸引了越来越多的观众,同时也实现了其作为文学作品的社会功用,在诙谐幽默之中注入了深刻的忧患意识,及时地反映社会上的热点问题,让人们在欢笑之余受到潜移默化的影响》

  

  首先,东北喜剧具有小中见大,寓庄于谐的特征。东北喜剧艺术在短小的结构中更为集中地表现忧患意识,人物之间的矛盾冲突更为集中剧烈,剧情更为浓缩。为了让观众对剧情了解迅速深入,东北喜剧小品还借用了二人转的说白,即小品开头由一人或多人作简短精要的开场白将整个剧情的背景或是起因交待清楚。如小品《相亲》,刚开场两个男女主角便分别以简短的独白交待了故事的起因:他们分别是为了替儿女相亲而相遇在公园的长椅旁。这样不仅节省了剧情展开的缓慢过渡时间,也更快地使小品直切主题——反映老年人再婚这一社会热点问题。又如小品《钟点工》,观众开始可能还在疑惑这两个素不相识的老年人是什么关系?是怎么唠到一起的?随着两个人开场后的谈话和自白式的介绍,这些设下的悬念——解开,剧情得以顺利迅速地展开,也自然过渡到主题上——老年人如何摆脱寂寞,健康地生活这一热点问题。作者总是选取社会上人们普遍关注的问题,以喜剧短小的形式,紧凑的情节恰当地表现出来,表现出东北作家深厚的家园情结和强烈的社会责任感,也使观众在开怀一笑的同时品味出别一种滋味。

  

  其次,东北喜剧还以它特有的诙谐幽默的语言、鲜明生动的小人物形象、亦庄亦谐的剧情将忧患意识自然融入其中。一般人们认为,中国的喜剧观念中“喜剧的价值尺度、道德取向、行为流程、风格气度等,大都显得诙谐有余而庄严不足,玩笑有余而正美不足,调弄有余而建树不足,丑化有余而美化不足,讽刺有余而声讨不足”。@而东北喜剧在亦庄亦谐中表述的忧患意识则打破了这一传统观念。传统的观念认为只有塑造英雄人物才可以将忧患意识抒写得震撼人心,而东北喜剧小品塑造的一系列小人物形象同样可以将忧患意识在幽默诙谐的剧情中发挥至极。如小品《牛大叔提干》中,便借由“牛大叔”这个普通农民的眼耳口揭示出了一个干部腐化的历史大课题。牛大叔并不是一个“髙大全”式的人物,他只是一个有些旭小、有些爱耍嘴皮子又有些责任感的穿着一身褪色布衣裤的小农民。剧中借他的眼口耳看到听到了干部大吃大喝和大肆挥霍的腐化。胆小的牛大叔为了给牛庄小学解决没有窗玻璃即将停课的难题,硬着头皮准备假扮马经理陪客喝酒。牛大叔的“别人喝酒一喝就醉,我喝酒干喝不醉,所以不会”这种农民式的淳朴的幽默对上胡秘书那听到这些话后闪亮着瞪大的眼睛“你有这宝贝肚子咋不露出来呢”的丑态时,观众在被逗笑的同时也一定陷入了深深地忧虑之中。又如小品《相亲》中老实蔫巴的男主角徐老蔫在听到女主角马丫儿的话“小红妈要改嫁,儿女们又揍又闹,小红妈一咬牙,差点爬了火车道”时,老蔫一反常态大声斥责道“这些儿女纯牌忤逆不孝,就兴他年轻人打情骂俏,连搂带抱,老年人就得一个人干靠”!边说还边带着激烈的身体动作,以至于说道最激动处身体摇晃差点摔倒,这样一个老实人突然的发火样子引得观众哄堂大笑,但却并未违反人物的性格,而是以此更为深刻地表达出了老年人追求幸福的渴望和不被理解的愤慨与辛酸。也许只有在这样轻松的氛围中那些带着顽固旧观念的人们才会理解老年人的困惑。

  

  “髙乃依认为悲剧的题材需要崇高的、不平凡的和严肃的行动;喜剧则只需要寻常的、滑稽可笑的事件。悲剧要求表现剧中人所遭遇的巨大的危难,喜剧则满足于对主要人物的惊慌和烦恼的摹拟。东北喜剧小品在带给人们欢笑完成喜剧所赋予的功用的同时,又打破了传统悲、喜剧观念中认为只有悲剧才能表现崇髙的理念,将忧患意识发挥得更有深度。如《牛大叔提干》中牛大叔那最后的一句“就学会扯蛋了”的台词引发了观众的满堂喝彩与笑声,牛大叔那看似丑角的形象此时对比胡秘书那“光鲜”的形象却显得高大了许多。作品以一个小人物的视角表述出了对当今社会黑暗面的深深的忧虑,使得这个看似丑角的喜剧形象变得崇髙了许多,也使这忧虑更为引人深思发人深省。又如小品《拜年》中两个养鳖的农村夫妇,由于乡长的小舅子威胁说要占用他们赖以生活的养鱼池,而不得不去乡长家送礼说好话。这在“一般人”看来普通的事对这两个淳朴的农民来说则是犯了大难。小品就是围绕着淳朴的笨嘴拙舌的农民到乡长家说好话而又笑料百出的剧情展开。农妇自称为乡长的老姑,而农夫对乡长叫的一声“老姑父”则把人物的形象鲜明地塑造出来,他的淳朴、怕官、不懂阿谀奉承都让人们感受到了农民的单纯可爱。直到听说乡长“下来”了,农民夫妇才停止了对乡长蹩脚的恭维,回复到正常状态,道出实情。虽说这一切都是由误会产生,但乡长小舅子仗势欺人的丑行却也给人以瞀醒。作品通过人物的语言、动作甚至神情等的前后对照,真实地表现出了农民对官场的忧虑,使这一丑角形象再次提升了髙度。

  

  有一种理论认为东北喜剧是一种俗艺术,通俗绝不是流俗。通俗仅仅是引发广大观众兴趣,使观众更顺利、更明晓地接受作品的途径,而不是创作的目的。通俗化的作品,易于引人入胜,易于使那些文化水平不髙的观众进入作品的境界,跟随作品中人物的步履去感受、体验、思索……平凡并不代表低俗,寻常也并不代表不崇髙。如小品《红高粱模特队》就是以一支农民模特队的训练与表演为主要情节展开的。作品的内容平俗易解,剧中主要以农民模特队的队长与从城里请来的专业教练——范老师的冲突为主线。范老师与队长的冲突也即代表了城乡文明之间的冲突。城市文明固执地坚持着对乡村文明固有的鄙夷态度,看不起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队长那带着激烈情感的一句“劳动者是最美的人”喊出了农民的心声。“没有农民你吃啥?没有农民你穿啥?没吃没穿你还臭美啥?”平易的语言,却揭示了一个大问题——农民干的是最累的活儿,地位却是最低的。农民用他们最淳朴最深沉的智慧向我们道出了内心的不平。同时,小品结尾处的歌舞也充分地表现了城乡生命力的差距。乡村以它的生机盎然的活力带给我们生命的震撼。这与城市文明中日趋黯淡的生命色彩形成了鲜明对照。小品以它淳朴自然的表演来召唤着城市生命力的回归。又如小品水工》也是选取了一个通俗的主题框架。母亲为了让在外国留学的儿子安心求学,谎称自己嫁了个有钱“老头儿”,其实是在用自己给别人做衣服赚的血汗钱供儿子读书。为了不让儿子看到自己的辛苦,她让一个送水的工人假扮“老头儿”,剧情就这样在儿子不知情的一系列尴尬事件中展开了。在儿子的眼中母亲对这个为他们全家无私付出的“继父”态度冷硬,给“继父”带来许多礼物却没有顾及到母亲。他的一口一个亲切的“爸”,还有假父亲那假戏真做的滑稽表演让观众捧腹大笑。直到戏的最后,假父亲点明了事实真相才让儿子恍然大悟。一个通俗的主题又一次再现了母爱的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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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者,东北喜剧吸引人的还有那夸张而又不失分寸的动作,以及这夸张背后的微讽所揭示了的忧患意识。又如小品《牛大叔提干》中胡秘书说到马经理因何住院时,他带着沉痛的表情,双手叠放在身后,身体前倾,恭敬地说道“马经理陪客人吃饭,上顿陪,下顿陪,终于陪出了胃下垂”。似乎领导就在眼前,似乎马经理是因为“崇高”的事业而“献身”。这夸张的表情、动作和语言背后给人们带来的忧患意识的冲击力是令人震撼的。又如小品年》中,农民得知乡长“下来了”前后的神态对比。之前对乡长是毕恭毕敬,说话不敢抬头,低着头用眼角看人,双手紧贴身侧,坐在椅子边上;而之后则是放大嗓门,甚至脱掉鞋子盘腿上炕,与乡长一桌吃饭喝酒。这一前一后的夸张对比在引人发笑的同时也充分表现出了民怕官这一真实的社会现象,农民淳朴可爱的形象也在向社会召唤着为民作主的清官。又如小品《红高粱模特队》中的模特教练“范老师”的夸张形象。剧中的范老师高仰着头,摆着胯,肥胖的身体走着“猫步”还不时来个小跳,一脸对人的不屑与剧中淳朴自然的农民对比越显得虚伪做作,越发突出了农民的厚道可爱,突显出城市文明对乡村文明态度的狭隘。


    又如小品《卖拐》系列,赵本山一改从前塑造的淳朴农民形象塑造了一个骗子形象。他用夸张的形体语言和巧妙的人物语言,成功地塑造了一个骗子形象。而范伟所饰演的无知的受骗者无视别人的好心提醒,一心挚诚地与骗子交流“病人与病人之间的经验”的不知好歹的丑态,在让人为他发笑的同时也让人怜悯。亚里士多德认为因为悲剧主人公遭受到的痛苦并不是由于他的罪恶,而是由于他的某种过失或弱点,因此他的遭遇就会引起我们的同情和怜悯;而他又不是好到极点,而是和我们类似的,因此才会使我们担心自己由于同样的错误或弱点而受到惩罚。这些喜剧小品中的“悲剧人物”就这样让我们深入思索,把它所要传达的忧患意识带给了广大的观众。剧中人物夸张的形象带给人们笑声,也同时给人以警醒。剧中塑造的“被卖了还帮人数钱”的受骗者的台词,和“这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咋就这么大呢?”不仅是对自己的嘲弄也是对骗子的声讨。

  

  东北喜剧就这样不仅艰难同时又出色地完成了它自身赋予的功用——引导人们在笑声中有所思索。“喜剧令人发笑,因为喜剧是一种诙谐的戏剧。它揭示人类生活中的一种普遍真实,掲穿而不是粉饰人类自以为是的‘智慧假象’。‘让人们在笑声中认识和回复本真的生活体验和本身的世界,这就是喜剧的功用和立场。《2它在当今喜剧小品举步维艰的时刻,大胆地在喜剧气氛中加入更有分量的忧患意识,将喜剧的功用大胆发挥,给人们带来雅俗共赏的审美体验。同时,它也打破了以往悲剧表现忧患意识的单一模式,大胆运用喜剧形式,如诙谐幽默的语言、夸张的动作、滑稽可笑的形象塑造、喜剧性格的冲突等等来表现忧患意识。同时它也在喜剧中加入新的元素,如悲剧的崇髙元素、更为激烈的戏剧冲突等,让喜剧小品在短小的结构中融入了可以说是宏大的主题,给喜剧小品带来了新的活力与生命。

  

  东北喜剧以其自身特有的忧患意识鞭策自己不断地前进。在它发展的道路上伴随着喝彩也伴随着鄙弃,但它并不会停步于此,也不会在叫骂声中消亡,因为“喜剧精神是人类的一种根本精神,无论政治、文化、经济环境如何,它都无法被熄灭、被桎梏、被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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