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健康教育何以成为思想政治教育 的研究领域

　　心理健康教育是一种旨在增进个体心理健康，提高个体心理素质的专门化的教育活动。在新中国成立以后心理健康教育还没有成为一个专门领域以前的很长一段时期内，心理健康教育方面的问题的处理和心理健康素质的培养被笼统地包含在思想政治教育领域。改革开放以后，伴随着思想政治教育内容的不断明晰和拓展，关于心理健康教育与思想政治教育的学科边界问题以及如何处理心理健康教育和思想政治教育之间的关系问题，成为人们争论的重要议题。

　　―、思想政治教育的内容内在地包含了心理健康教育的成分

　　思想政治教育是以形成思想政治观念为主要内容的教育，心理健康教育是培养和增进心理健康的教育。在思想政治教育领域，有的学者认为心理健康教育不属于思想政治教育研究范畴，思想政治教育的重点是培养人们的思想政治观念，而不是心理健康观念。这种观点看似具有一定的合理性，但实际上割裂了个体思想政治观念形成的内在联系，把思想政治教育的概念理解得过于狭窄，没有注意到思想政治教育的深刻内涵。

　　1.思想政治教育概念中内在包含了心理健康教育内容

　　思想政治教育是一个中国化的概念，马克思主义创始人有思想政治教育的思想，但并没有提出思想政治教育这个概念。列宁更多地使用的是“政治工作”、“政治教育工作”等词，斯大林更多地使用“政治教育工作”、“政治思想教育工作”等概念。在中国共产党的文献中，“思想政治教育”一词最早出现在刘少奇《关于宣传工作的讲话》一文中，刘少奇在这篇讲话中虽然使用了思想政治教育这个概念，但并没有对这个概念作明确的界定，他所指的“思想政治教育工作”同“宣传工作”、“政治工作”是一致的。毛泽东在《关于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的问题》中，明确使用“思想政治教育”这一概念。他认为：“闹事(指1956年在个别地方发生的少数工人学生罢工罢课的事件)的另一个原因是对于工人、学生缺乏思想政治教育。”“为了从根本上消灭闹事的原因，必须坚决地克服官僚主义，很好地加强思想政治教育，恰当地处理各种矛盾。”®从上述论述来看，思想政治教育的内涵不仅包含了对工人学生进行系统思想政治观念教育的问题，也包含了如何处理人民思想政治问题的方法问题。因此，有学者认为思想政治教育即在社会主义条件下正确处理人民内部思想政治矛盾的理论和方法，是社会主义国家治党、治国的科学。®改革开放以后，思想政治教育逐渐从经验形态上升到科学形态，在全国普通高校设立思想政治教育专业，设立思想政治教育硕士点、博士点，思想政治教育逐渐成为一门专门的学科。

　　从以上简要分析可以看出，思想政治教育这个概念至少可以从以下三个方面来理解：(1)作为教育活动的思想政治教育，它是一种形成人们思想政治观念的教育活动;(2)作为实务活动的思想政治教育，它是人们处理思想矛盾的方法和艺术;(3)作为学科层面的思想政治教育，它是马克思主义理论一级学科下的二级学科。®如果我们从实务层面来理解思想政治教育，思想政治教育不仅是一种统治阶级意识形态的教育活动，也是一种更高层次处理人民内部思想问题的方法和艺术，是党在长期革命和建设实践中积累起来的处理人民内部思想问题的方法和艺术。从实务层面理解思想政治教育活动，虽然思想政治教育与心理健康教育处理问题的层面不一样，但是同为一种处理心理、思想问题的方法和艺术，使两者在学理上连接起来，这样，心理健康教育与思想政治教育就有了共通之处和可以进行联系的基础，许多论述心理健康教育与思想政治教育的内在联系的研究论著，都是从这个意义上理解的。由于两者密不可分，使得思想政治教育概念自然包含了心理健康教育的内容。

　　2.心理健康教育是思想政治教育得以进行的切入点

　　在思想政治教育领域，人们之所以形成心理健康教育是思想政治教育的基础而不属于思想政治教育内容的观点，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对思想政治教育处理的主要问题与心理健康教育处理的主要问题之间的关系地认识较为简单。确实，思想政治教育处理的主要是个体思想政治层面的问题，心理健康教育主要处理的是个体心理层面的问题，在处理问题的层面上，思想政治教育处理的是个体较高层次的思想政治层面的问题，这样给人们一个误解，以为思想政治教育人员只要处理思想政治层面的问题就够了，而对心理层面的问题可以交给心理健康教育来完成。对此，列宁曾经作过一个十分精辟的分析，他说：“一个马克思主义者如果以为，被整个现代社会置于愚昧无知和囿于偏见这种境地的亿万人民群众(特别是农民和手工业者)只有通过纯粹马克思主义的教育这条直路，才能摆脱愚昧状态，那就是最大的而且是最坏的错误”®，而“只有了解人类创造的一切财富以丰富自己的头脑，才能成为共产主义者”⑤。因此，笔者认为关于心理健康教育是思想政治教育基础的较为合理的理解是思想政治教育活动不能超越心理健康教育这个阶段，也就是说思想政治教育活动必须从个体的心理层面的问题处理开始，把心理问题的处理看成是进行良好思想政治素质培养的起点和切入点。

　　3.处理心理健康教育问题是思想政治教育实务的重要内容

　　改革开放以后，随着人们对心理健康教育的关注，心理健康教育逐渐成为思想政治教育(或德育)的重要组成部分，1994年《中共中央关于进一步加强和改进学校德育工作的若干意见》明确提出：要“通过多种方式对不同年龄层次的学生进行心理健康教育和指导，帮助学生提高心理素质，健全人格，增强承受挫折、适应环境的能力”。2001年教育部专门下发《关于加强普通高等学校大学生心理健康教育工作的意见》明确规定了大学生心理健康教育主要任务和内容，心理健康教育的原则、途径和方法，以及心理健康教育队伍建设和管理等。在这些文件、政策的导引下，一大批思想政治教育人员以思想政治教育(德育)工作者的身份介入心理咨询，成为高校心理咨询的一支重要力量。据调查，从我国开展心理咨询的74所学校来看，从业人员453人中思想政治教育人员251人，占55.4%;医务人员79人，占17.4%;心理专业94人，占20.8%;其他专业人员29人，占6.4%。®思想政治教育学科背景的人员在学校心理健康教育与咨询人员中占绝大多数，心理健康教育已经成为思想政治教育的重要组成部分。

　　另一方面，由于思想政治观念方面问题相对处于人们思想观念的较高层次，除了数量较少的特定思想政治教育群体(如高校思想政治理论课教师)的工作领域主要从事特定意义的思想政治教育活动以外，大多数思想政治人员在大多数时候处理的主要问题是心理层面和人们日常生活行为层面的问题，这些问题尽管处于较低层面，但由思想政治教育人员处理与其他工作人员处理又不完全一样，因为它赋予了思想政治教育的内容。如果将心理健康教育方面问题排除在思想政治教育领域之外，那么，大多数思想政治教育人员在大多数时候所做的工作就被排除在了思想政治教育领域之外，这样的思想政治教育概念确实不能涵盖思想政治教育的活动，也不符合思想政治教育活动的客观实际。

　　二、心理健康不仅是思想政治教育的基础，

　　而且也体现了思想政治教育的价值目标

　　在思想政治教育领域还有一种较为普遍的观点，即认为心理健康是思想政治教育的基础，思想政治教育是在心理健康教育的基础上进行的思想政治观念的提升，因此，心理健康教育不是思想政治教育的主要活动。这种观点有其合理性的一面，但是两者之间的关系不是割裂的，而是相互支持、共同作用的。

　　1.心理健康教育是一种具有很强价值导向性的概念

　　在心理健康教育研究领域，不少学者都把思想政治教育看成是一种具有强烈价值导向性的概念，而心理健康教育是一种无价值导向或者“价值中立”的教育活动。对此，笔者曾专门探讨过心理健康教育的价值导向与思想政治教育的价值导向的异同。②心理健康教育活动并不是一种无价值导向的活动，事实上，个体之所以陷入心理健康的问题之中，从认知方面来看，主要是因为其所持的价值观念滞后于正常合理的价值观念，而要开展心理健康教育活动，就必须用科学合理的观念来引导心理发展较低的个体。因此，心理健康教育本身就是一种具有十分明显价值导向的活动。

　　2.心理健康的概念中本身也包含了道德健康的内容

　　世界卫生组织认为健康从来都包含有道德和人格健康方面的内容。1989年，世界卫生组织将健康的概念规定为身体健康、心理健康、社会适应良好和道德完善，其中明显包含有道德和社会责任感的内容。而心理健康则是与思想道德观念更为相关的内容，根据第三届国际心理卫生大会(1946)给心理健康的定义：心理健康是指在身体、智能以及情感上，在与他人的心理健康不相矛盾的范围内，将个人心境发展成最佳的状态。在心理健康的标准中，包含了广泛的道德和人生观的要求，更有甚者，一些心理咨询大师甚至把他们的心理咨询的理论也归于人生观和价值观念教育范畴，如曰本森田疗法的代表人物高良武久就把森田疗法归结为“顺应自然的人生学”®，著名精神分析学家弗兰克把自己的治疗方法称之为意义疗法。®这些都说明心理健康不仅仅是思想政治观念的基础，其本身就是具有明确价值指向的活动。

　　3.我国心理健康教育中包含更为明显的思想政治教育内容

　　由于我国意识形态与西方意识形态的差异性，我国心理健康的概念中应更具有思想政治的内容。我国心理健康观念与西方心理健康观念的最大差别在于对个体与社会关系的处理上，与西方过多关注个体层面的心理健康相比，我国的心理健康观念应更多地包含社会的内容，个体不仅应维持良好的心理健康状态，而且还应与社会和谐发展，正如马克思所说，“只有在共同体中，个人才能获得全面发展其才能的手段，也就是说，只有在共同体中才可能有个人自由。”®因此，我国所持的心理健康观念中，不仅应包含个体心理健康和个人自我实现的内容，也应包含个体与社会双向互动、和谐发展的成分，包含个体对社会的责任和贡献。从这个意义上说，我国的心理健康观念包含了更多的思想道德观念内容。